四目相對。
江愁餘愕然之間消化着胥衡話中的巨大信息量,照他所說,長孫玄回撫仙最後一次獻計便是為聖上,而垣州之禍也是因此緣由,她眨了眨眼,想到孟别湘他們。
至于胥衡末了那句诘問,讓她恍惚又回到那日長孫玄的反問。
兩人幾近如出一轍的多疑,該說不說,不愧原著評他們二人為潛蛟狡狐。
江愁餘莫名有些心累,不是啊,搞了半天你們倆都質疑對方,要不開場辯論會你們自己去辯駁吧,她棄權行了吧。
久違的鹹魚心态重新上線,大概是精神狀态放松,人的感官開始格外敏銳,飯菜的香味直往鼻尖鑽,江愁餘開始覺得餓了,卻礙于當前嚴肅的場景,她隻能垂頭忍耐,但肚子卻比她更老實地“咕——”。
“……”穿書以來江愁餘第一次尴尬地想鑽進地縫裡。
“……用飯。”胥衡屈指敲了敲寬案,他坐下來,胸中那股氣漸漸消下去,才想自己不該生氣,江愁餘年歲小,又遭逢大難,一時看不清外人面目也罷,自己總該好生說,竟也一時失平常的耐性。
江愁餘乖巧埋頭拿起碗筷夾菜,才忍不住感歎,果然傳統和好方式便是過來吃飯,
胥衡瞧她埋頭不語的樣子,忽的問道:“你可覺委屈?”
江愁餘搖頭:“不敢。”
胥衡擡手壓了壓眉心,語氣輕飄飄:“是不敢而非沒有。”
江愁餘又不說話了,其實她也不是真委屈,畢竟照如今的情形,離原著劇情線偏移不少,如果長孫玄真是聖上的人,那她的斡旋是給胥衡添麻煩。
愈發認識到這一點,加之胥衡先前所言,他現在竟無造反之意,所做一切都是為了自保,難怪她的任務進度毫無上漲,美好未來似乎又遙遠得看不見盡頭。
胥衡問出口便瞥見對面之人的頭耷拉得更低,壓着眉心的指尖還是緩緩伸出,抵在江愁餘的額頭輕輕用力,讓她擡眸與自己對視。
是他诘問在先,如今卻也是他先歎了口氣:“在想什麼?”
若是她言還是想與長孫玄相交,他不會再阻攔,隻不過多用些心思護着。
胥衡打量着她的神情。
江愁餘驚訝于胥衡的退讓,這也不是胥衡第一次問她在想什麼,她一時間竟想脫口而出:你為什麼不像原著一樣,為什麼不想造反。
随即腦海中聒噪的系統提示音響起:【警告,宿主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本系統的存在!】
冰冷的電子音連着重複,江愁餘隻得收斂起情緒,悶聲說道:“我并未想什麼。”
她額頭微涼,伴着說出口的話顯得更為可憐,胥衡撤回手,終究拿她沒有什麼辦法,聲調帶了些無奈:“這書廬你要來我不攔你,隻一點——”
江愁餘稍稍睜大眼看他。
胥衡眸光平和,“下學我來接你,撫仙近日不太平。”
*
後面幾日江愁餘都沒去草木書廬,在客棧又過上了鹹魚生活,要不然便是同輕竹鑽研吃食,要不然就是禾安分享撫仙的傳聞。
首當其沖的便是草木書廬可算是聞名撫仙,隐隐有與公院形成掎角之勢,兩方學子争論不休,百姓不懂學術,但懂錢财,禾安說在百姓口中,如今反而是草木書廬略占人心。
江愁餘嗑着新炒的瓜子,想着長孫玄的本事果然不小,如此短的時日草木書廬已成了不可小觑的勢力。
正想着,客棧的小二引着一人來了,江愁餘擡眸看去,正是守在長孫玄身邊的書童,他恭敬作揖說道:“江先生,明日便是會考,山長特命我請您回書廬評點閱卷。”
說着,他垂頭遞上長孫玄的帖子。
江愁餘接過匆匆看了眼,同書童所說大緻無二,她猶豫是否應下此事。
書童見這位江先生沉吟不語,忍不住佩服自家山長的料事如神,于是開口道:“山長言,若是江先生接下帖子,便不用多言。”
“若是我不接呢?”江愁餘反問道。
“山長命我給江先生傳話,江先生心中所憂,他或許解答,那日相談之事亦可再論。”書童一闆一眼重複長孫玄所說。
長孫玄想與她再論輔佐一事?
江愁餘想了想,還是收下帖子:“回去跟長孫先生說,明日我會準時到。”
書童松了一口氣,應聲退下,其實來之前山長末了還有半句話,若是江先生還是不應,那便罷了。
好在他幸不辱命。
室内複又安靜下來,江愁餘摩挲着帖上的花紋,轉頭隔着屏風問道:“明日少将軍與我同去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