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傻,長孫玄此次請她約莫又是做局,就是不知她是觀棋者還是入局人。
況且這帖明面上是請她,但她與胥衡如今是休戚與共,實則亦是請的胥衡。
隔着屏風在案前的胥衡垂眸看着詹徐命人快馬送來的急信,淡淡道:“若你想去湊熱鬧便去。”
江愁餘從他這句話隐約聽出些不同尋常的味道,忍不住咂舌。
翌日,江愁餘同胥衡前往書廬,因着今日是會考,守在門口的仆從檢查得格外仔細,頗有拿出了古代高考的架勢。
好在許是長孫玄已有吩咐,很快那位書童引着江愁餘二人上了書院會座,從此處倒是将院内景象看得分明。
江愁餘接過胥衡斟好的茶水,喝了小口,見胥衡的目光落在屋内的夫子講學圖上,她也跟着細細看了眼,沒看出什麼不對勁,由着好奇心發問:“這圖有什麼不對嗎?”
胥衡瞧着她的模樣,沒回答,提醒道:“長孫玄派人請你來了。”‘
……?
果不其然,書童敲了敲門,言長孫玄請她去監考。
江愁餘沖胥衡使了使眼色,如果有危險麻煩來救她。
接着認命地跟着書童下去,學子基本上已經落座,許久不見的長孫玄又是一幅黑衣俠客穿搭,學子大多習以為常,胸有成竹者閉目養神,急張拘諸者左右張望,還有些神情奇怪之人。
怪不得江愁餘曾經監考過的好友曾說,在高堂往下去,衆人的神情一覽無餘。
她一過去,位于中間的長孫玄睜眼笑道:“小友久違。”
絲毫不見前幾日的銳利,又如同清風拂山崗的爽朗。
江愁餘随口應了聲,在自己座位坐下,離着長孫玄左首不過兩人之距,她将落座的夫子些都看了遍,都比較眼生,幹脆轉去看學子處。
這下熟悉之人不少,陸氏姐弟以及小藥童皆在,不過他們面露緊張,倒是沒發現她。
江愁餘移開目光,開始發呆,直至看日晷的小童說道:“時辰到,開卷。”
下面的衆多學子皆取下答卷的細繩,各自開始作答。
一時之間,院内隻有沾墨、落筆聲,江愁餘的困意來襲,借着前面的人影遮擋,垂着頭準備眯一會兒。
半夢半醒之間,忽聽到一人拍案站起身,怒喝道:“我本無意道破你身份,誰知你竟敢出此大逆不道的題案。”
江愁餘的睡意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跟着衆人将目光投去。
說話之人正是首排的學子之人,隻不過他年歲頗大,看起來已有花甲之年,他正喘着粗氣,似乎氣得不輕,擡手指向一人。
而那人正是位于夫子正中的長孫玄。
長孫玄頗為散亂的頭發遮住他突出的眉骨,渾身散發着頹然,但背脊意外挺得直,他似乎也同江愁餘一般被這聲怒喝驚醒,掀起眼簾看向說話之人,瞳孔深處泛起鐵鏽色的光,聲音有些懶散:“文伯竟然是你。”
兩人竟然相識,在座之人驚詫,也有不少學子看着答卷上最後一題遲遲不敢下筆,甚至擱筆。
文伯呸了一聲,“你不配如此叫我,我本以為經當年那事,你已然學好,卻沒想還是如此頑劣不堪。”
當年何事?
江愁餘越發好奇,轉頭看向長孫玄,他被這位文伯辱罵,臉上沒有理應的怒意,反而是極緻的平靜,他重複道:“原來你還記得當年那事。”
卻沒想聞言,文伯臉上氣得微微扭曲,他往前一頓一頓走了幾步,将抓起的答卷狠狠砸在長孫玄臉上。
“畜生!這世上最不配提這件事的就是你!”
此時江愁餘才發現這位文伯患有腿疾,砸完之後他狠狠抓着自己的殘腿,恨恨說道:“若不是你,我們怎會如此。”
文伯的話好似扔入水中的石子泛起層層漣漪,衆人中的不少人微微一愣,旋即恍然間明白過來,有年歲大的人試着問道:“文伯你是說,山……這個人是長孫家那小子?”
“正是!”文伯情緒愈發激動,他滿是溝壑的臉上勾起冷笑:“他就是長孫家那小子,害得我們成為朔奴的罪魁禍首。”
“長孫玄,被你所害之人都在此,你怎敢仗着一個破書院讓我們對你感恩戴德??”
“我恨不得啖你肉食你血。”
“你有何臉面回到撫仙,怎敢在城隍廟旁建書院?”
文伯顫抖的手指向旁邊的城隍廟:“你是忘了城隍廟裡都是你師長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