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愁餘不知道胥衡在想什麼,手腳并用趕忙攔下他,費勁口舌向他普及安國律法,當街殺人輕則徒刑,重則砍首。
她想,龍傲天是這麼有正義感的人嗎?不過這樣也不行,心是好的,幹的全是反派的事,咱們名聲還要不要了。
胥衡盯着她,直到她說的口幹舌燥,才終于大發慈悲道:“那便放過他們。”
你這一副暴君發言是怎麼回事,而且自己也不像賢妃,像内侍。江愁餘想吐槽,但又忍住,她怕傷害龍傲天的自尊心。
兩人拉扯間,胥衡忽然頓住,臉色冷下來,擡眸看向某一處包間,正扒拉她的江愁餘好奇出聲欲問。
“嗤——!”
一道細微到幾乎不可聞聽的破空聲,驟然撕裂了樓下的死寂!那聲音快得根本不容人反應,瞬間已至樓下!
“噗嗤!奪!”
沉悶的穿透聲和凄厲聲幾乎前後同時響起!聽的人起了驚懼。
“呃啊——!”
樓下方才說出狂語的人仿佛瞬間被人掐了脖子,頓時化為斷斷續續的大喘氣。
江愁餘不知發生了什麼,隻覺得眼前場景有些眼熟,好像先前才發生過,下意識往圍欄處走過去,目光追向樓下,隻見那方才還在罵的壯漢此刻面容因劇痛而扭曲如同吃人惡鬼,他那隻扶桌的左手竟被一根毫不起眼的竹筷,生生貫穿!
竹筷深深沒入血肉,紮進木桌,卻并未穿透,将他手死死釘在那裡,劇痛也不得動彈!淋漓的鮮血正順着筷子汩汩湧出,迅速在桌面上漫開,滴落在地,積起一小灘刺目的猩紅。
整個酒樓徹底陷入一種詭異的、被恐懼凍結的死寂。壯漢的同伴們面如土色,僵在原地,将自己的手藏起來,衆人都驚恐地縮着脖子,目光在慘嚎的壯漢和二樓竹筷來處之間驚疑不定地逡巡,卻硬是無人發聲。
江愁餘第一次恨自己腳快眼快,震驚之後就是惡心,相比于上回龍奧天出手利落幹淨,這回動手之人似乎是想折磨壯漢。
“荀師曾曰,人各有其志,辄妄評說,罪!”
如同蒙塵的玉磬,清亮中摻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低沉和粗粝的話音落下,大堂裡依舊死寂,但這份寂靜已從純粹的恐懼,摻雜了無數道驚疑、探尋。
而方才江愁餘所見那位少年郎緩緩走出,暴露在衆人眼前,卻無一人敢出口質問他。
他先是将目光移至江愁餘同胥衡兩人,江愁餘見他也算是仗義執言,忍着嘔吐抱拳感謝,也不知那人看懂了沒,收回目光朝樓下去,扔給躲在暗處的掌櫃半袋銀兩,低聲說了些話。
掌櫃連忙接住,卻隻見那人緩緩步出客棧,留給客棧鴉雀無聲。
江愁餘心想,天,原著裡有這麼武力值爆棚的人嗎?她真的沒印象。
在旁将她反應盡收眼底的胥衡倏而開口道:“他出手快了。”
眼下之意,若不是那人,他也會出手。
江愁餘聽懂,趕緊安慰道:“他雖厲害,卻不及少将軍,隻不過我在想,如此能人,要是能招攬就好了。”
未來的造反大業才是最重要的,事關任務和富婆生活。
“他用勁奇詭,如此身手,我也少見。”胥衡道,“不過,他時逢新喪,方才出手也看出他乃性情中人,怕是無心建功。”
新喪?
江愁餘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穿的白色長袍是喪服。
胥衡解釋道:“他身上所着乃是粗麻布制成,不縫邊,斷處外露,腰系粗帶,這乃是最重的的喪服。”
“而且他粗帶上繡滿對亡者的禱文。”
江愁餘追問:“可看出亡者是誰?”
胥衡從依稀的印象中分辨一句,“願吾妻往生極樂,蓮池海會。”
江愁餘忍不住感歎癡情,即使是這個憑空的朝代,也是以男權為主,少見出了個為自己亡妻守喪的。
而且從他言行,似乎是習儒道,最重禮樂制度,可見情深。
胥衡問道:“可要再用些吃食?”
他不問還好,一問江愁餘就想到之前所見,有些犯惡心,趕緊擺手,說道:“我們走吧。”
胥衡便去掌櫃處結賬,堂中的人已經散了七七八八,他們說話的間隙掌櫃已經找人來修整。
掌櫃沒看胥衡,而是仔細看了眼江愁餘,停下手中撥算珠的手,“方才那位公子已經替兩位客官付了。”
胥衡皺眉,江愁餘喜笑顔開,自覺省了一筆。
兩人出了客棧,江愁餘準備找個人打聽客棧,方才客棧不接待投宿,僅供吃食,所以隻好另尋個地方。
因為方才耽誤了些時間,找到落腳處的時候,夜色漸重。
這回輕竹未同他們一道,江愁餘不太熟練地拍了拍軟枕,深刻唾棄自己被階級生活腐蝕。
門外卻響起敲門聲,江愁餘靠在門扉,輕聲問:“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