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争......滿朝皆知，文臣為首的丞相和武将為首的太尉向來水火不容、争吵不休，林铮一是直接在殿上提及了此事，必然會受到兩派的排擠，但若是僅憑這點到還遠遠不至于欺君，可若是兩派相争還扯上了立儲之事，那性質便完全不同了。

可曹懸刃說起此事卻像絲毫不相幹，究竟是他實在不谙朝局，還是......他其實代表的就是丞相的态度？

以往隻聽說丞相嫡子頑劣不堪，但問起朝政是一概不知，再加上确實也沒鬧出過什麼大事，因此雖然纨绔，丞相卻是從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如今匡轸玉卻發現似乎并不是這樣。曹懸刃非是市井所言的擅弄權勢之輩，也不是什麼隻會吃喝嫖賭的蠢材。

但正是有了這樣的了解，匡轸玉才覺得曹懸刃的這一番話更加耐人尋味了起來。

“......最後林家男丁盡數斬首，女眷則是流放發賣。”匡轸玉也不知道曹懸刃中間還說了什麼，等她回過神來，就聽見了林家的結局。這世間可憐者衆多，無一不讓人唏噓。

“你與我談論這些做什麼，小心隔牆有耳明日便落下個妄議朝政之罪。”匡轸玉不想再聽下去了，她如今還沒有閑心去關注朝中之事。

“匡二姑娘的意思是，要我小心些，擔心我出事”，曹懸刃漫不經心地笑着，而後又認真說道：“放心，我心中有數。”

“我隻是覺得，你我雖與朝局無關，卻又時刻在這局中。”

匡轸玉低頭不語，朱門之中，位高權重之人的一叩首，又會将多少不相幹的人拉入局中呢？

天色漸晚，暮色将盡。

曹莽揮了揮手，“該走了，感謝匡二姑娘陪我解悶。”

“作為謝禮，下次來時給二小姐帶那醉香樓新出的珍珠玉盤。”

匡轸玉倒是從未聽說醉香樓還有這樣的糕點，珍珠玉盤，名字取得倒是挺好聽。

匡轸玉點頭目送着曹莽爬出匡府，轉頭回到了屋内。

——

七金閣二樓雅間，骰盅搖晃聲混着濃烈酒氣。

匡之棟癱坐在紫檀圈椅中，衣襟大敞，脖頸青筋暴起：“開！老子押全部身家！”

莊家冷笑揭盅：“四五六，大。”

滿室嘩然中，曹莽一腳踹開雕花門，蟒紋袍角掠過滿地銀票：“喲，這不是匡大公子嗎？”他随手拎起酒壺灌了一口，琥珀酒液順着下颌淌入衣領。

匡之棟醉眼猩紅，認出是自己的“好兄弟”，頓時如見救星：“曹兄來得正好！快借我五千兩翻本！”

“借錢多傷感情。”曹莽屈指叩響賭桌，丹鳳眼斜睨莊家，“不如我與匡兄賭一局，若匡兄赢了，你今日欠的賭債，我都替你還了。”

“但若是輸了......”，曹莽語氣輕佻，狡黠地笑着：“匡公子打算押多少呢？”

“兩千兩！我押兩千兩！”匡之棟此時尚存些理智。

曹莽哂笑道：“行，你押多少我就押多少。”

“三千兩！”

“四千兩！”

“五千兩！”

“你輸了，匡大公子。”

連輸四把，匡之棟也有些坐不住了，将田契房契推上了賭桌：“老子押城西三間鋪面！”

“我跟。”曹莽懶洋洋甩出地契，竟是丞相府名下最繁華的酒樓。

滿場倒抽冷氣聲中，他忽然傾身逼近匡之棟耳畔：“再加個賭注如何？若我赢了，你跪着爬回匡府。”

匡之棟狂笑：“若你輸了呢？”

曹莽一挑眉，唇角露出一絲冷笑。

他曹莽可能讀書寫字是一竅不通，但要是讓他玩這些，他可是從來沒有輸過。

“我若輸了，我也爬回丞相府咯。”曹莽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地笑道。

此時若是當場尚存一絲理智的人，自不會與他賭。

就算是赢了，誰敢讓丞相嫡子爬着回去呢？若是被丞相知曉，那可便不知還有沒有小命拿走賭注了。

“好。”但此時的匡之棟顯然已經完全沉醉其中。

骰盅再啟時，滿場寂靜，無一人敢在此刻發聲。

“我又赢了。”曹莽此刻才終于纡尊降貴起身彎腰來到匡之棟身旁，而後狀似大發慈悲地說道：“我與匡家無仇無怨，交情甚好，城西那三間鋪面我便不向你要了，但你可得說到做到，爬回匡府哦！”

話畢，幾個佩刀的侍衛便破門而入闖進了雅間，圍住了匡之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