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曹莽亦明白匡轸玉有這個本事能說到做到。
“好。我一會兒派人将醉香樓的賬本送來。”曹莽聲音低沉。
而後又将守在門口的侍衛叫來,當着二人的面說道:“這是束心,你出門不便,不好打理,有什麼事吩咐他就行。”
束心點頭抱拳,一路護送匡轸玉回了匡府。
不久後,梨清苑便多了一個小厮。
——
匡轸玉走後,曹莽才發現桌上放着兩壇酒,靠近一聞,是撲鼻的梨香。
邊上還放着一張紙條:
【今晨新啟的梨花釀,當作謝禮。】
曹莽喉結微動,仰頭灌下一口。酒液灼過肺腑,曹莽卻覺得怎麼都喝不醉。
曹莽一路飲梨花釀,踉踉跄跄回家坐在了案桌前提筆:
忘了是幾月幾号了,他們這裡連記錄時間的方式也不一樣。
總之應該是第三個星期了。
我應該是有英雄病。
這名字取得也甚是不錯。曹莽,草莽。
腹内全是草莽,還學人家滿腹經綸玩弄算計。
我本是為了救下惠兒償還罪孽,卻一次又一次惹出了新的是非。
那些人的命運似乎都因為我改變了。
若我不曾出現,翠兒不會死。
匡家大姑娘也不會因此受牽連。
再一次思考,我來到這裡究竟是否正确?
我是否有能力救人?
仔細想了想,來到這裡這麼久了,竟也隻是每日喝酒做賭,旁的正經事我什麼也幹不來。
想來我還真是好命,無論在哪個世界,一出生便比他人有優勢。
父母縱着我、供着我,我也欣然接受,整日插科打诨。
可我又能為他們做什麼?
從來都是他們在護着我,因此我才能如此逍遙快活。
離開了父母的庇佑,我便什麼也不是。
曹莽停筆本欲再寫,墨汁卻滲在了案闆上。
曹莽看着自己潦草的字迹,忽地笑了出來。
笑着笑着,淚水便順着墨汁一同滴在了空白的書頁上。
窗外雨打芭蕉,窗内墨汁早已幹涸。
曹莽趴在墨迹渲染開的薄紙上,呢喃着睡着了。
翌日,雞鳴陣陣,曹莽夢中驚醒,恍然間,竟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他想起母親上班前給他烤好的荷包蛋,也想起父親煩人的叫嚷聲。
這些都已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窗外,幾個丫鬟正在擺弄花草。曹莽起身側耳聽她們閑聊。
“明日便是匡家大小姐與陳家老三的大婚之日了。”
“是呀,聽聞前不久正送來請帖。”
“怎的如此着急?”其中一個丫鬟好奇地問道。
“昨日才傳出的風聲,今日匡府便挂起了紅綢。兩家很早便開始相看了,卻不知怎的如此着急定親。”
“我看啊,是那陳家三郎整日流連于青樓賭坊,年紀也越發大了,卻還是無人願意嫁給他,這好不容易有個世家姑娘,定然着急将婚事定下,以免再生是非。”
“不過話說,公子似乎與那陳家的三郎是至交,怎的也不曾聽他提起。”
“咱們府上這位公子你還不知曉?比起那陳家三郎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曹莽靜靜地聽着她們議論。
往日他定然不會在意這些流言蜚語,他自認問心無愧。
可現在,他卻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他問心有愧。
來到這裡是因為愧疚,所作所為亦都是為了消去這份愧疚。
卻不想愧疚越卷越大,讓他不知何處才是正确的回家方向。
那幾個丫鬟似是終于發現了曹莽,連忙驚恐地跪下,扇着自己的耳光。
曹莽挨個扶她們起來,不知是在對誰言語:“說得沒錯。”
漫無目的地,曹莽莫名其妙出門來到了匡府門前。
匡府上下喜氣洋洋,衆人皆在為明日的大婚做準備,沒人注意到他。
于是曹莽也不知自己在門口站了多久,直到見到了小厮們将一箱箱的重物搬進府内。
箱子上還印着丞相府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