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匡轸玉根本沒有逃出去的想法,也不敢有。
但對于如今的匡轸玉來說,她依然不會接受,她若是要逃,便要光明正大地逃。
陸央一言不發,始終看着匡轸玉,一步步地向她靠近,最終在離她幾寸時停住了腳步:“惠兒,我總覺得你好像變了很多。”
匡轸玉後退一步,默默拉開距離:“有何變化?”
“變得.......更加鮮明了,也更加勇敢了。隻是,為何我覺得你與我之間有些生疏了?”
從前的匡轸玉總愛和他分享一些稀奇的想法,會問他“女子一定得嫁人嗎?”
他也會笑着回答:“惠兒莫擔心,你的新郎定是世界上頂好的人。”
那時的女孩思忖了一陣,卻說:“那要是嫁給了自己不喜歡的人怎麼辦?父親說我與那太尉府的二公子有婚約,可是我連他的面都沒見過。依我看,這樣倒不如嫁給你。”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匡轸玉的童言無忌卻讓他記了一輩子。
外人面前,匡轸玉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唯有在他面前,她才會真心地流露出困倦與不解。
而如今的匡轸玉,依然是大家閨秀,那些消極的想法卻變得更為激進,也更有了“生人勿近”的殺氣,但她卻不再是他一個人的惠兒了。
甚至這樣大的變化,他渾然不知。不知她經曆了什麼,不知她如今是何想法,不知她為何與自己拉開距離。
“央哥,是因為我們都長大了。”匡轸玉眼神中無甚遺憾與惋惜。
不過月餘未見,陸央卻覺得恍若經年。
她再也不是那個隻敢躲在他後面叫苦的小姑娘了。
“尚未恭喜央哥金榜題名,高中狀元。唯願此後展翅如鲲鵬,乘萬裡長風扶搖直上。”
匡轸玉是在恭喜,可陸央卻覺得她是在跟他告别。
“那我也預祝惠兒掙破天光,如願以償。”陸央想說的其實不是這些,但現如今,說旁的似乎已不合時宜了。
陸央向匡轸玉作了個揖,以示拜别。
惟願日後再見時,你能再與我訴平生。
陸央在心中暗自想着,離開了偏廳。
“出來吧!”匡轸玉對着門外那一縷高大的影子喊道。
“匡二姑娘這桃花運還真是不錯呀。”曹懸刃不正經地開着玩笑。
“你又找我幹嘛?”匡轸玉卻沒心思和他開玩笑。
“這麼快就忘了?你如今可是醉香樓的管家,我那五萬兩還沒着落呢。”
“這才過去幾日,放心,你賠不了。”匡轸玉摩挲着手指,似乎在盤算着什麼。
“行,匡二姑娘向來守信,這五百兩銀子定是能如約償還的。”曹懸刃像是沒骨頭似的,剛進屋便找了個椅子舒舒服服坐下說話。
“那狀元郎愛慕于你?”話鋒一轉,曹懸刃卻是又說回了陸央。
“曹公子。”匡轸玉突然笑了起來,戲谑地說道,“你何時這般扭捏了?”
“你既已盡數聽見便應當知道了我并無此意,卻仍要向我确認一番,你今日之表現,我觀之倒像是......”
匡轸玉停頓了一下,打眼往曹懸刃身上一瞧,而後靠近說道:“倒像是心悅于我。”
曹懸刃翹起的右腿忽地墜到了地上。
“沒這回事。”他臉上浮現了一絲紅暈。
開玩笑,以前在酒吧,從來都是他撩妹,這還是第一次這麼直白地被妹子撩!
這古代人怎麼說話也如此直接!
她隻是他要拯救的對象罷了,他怎麼可能會動心!
等一切了結他就要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回到他無憂無慮的家!
“無論如何還是感謝你,我知道,你派束心來匡家不僅是為了送賬本,亦不是為了監視我。束心武藝高強,若遇到了危險可以護住我,你是這麼跟束心說的對吧?”
曹懸刃卻并無被拆穿了的尴尬,承認道:“是。不過你别多想,我隻是為了确認你是否安全。”
匡轸玉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副不好意思的樣子。
她本來就是随口而出,跟他開個玩笑,順便報複一下他在詩會上亂講話。卻沒想到這流連于煙花場所的花花公子竟當了真。
“行啦,明日束心會來向你報告的,醉香樓當前的狀況我已然摸清楚了。”匡轸玉不再逗他,正經地說:“你先走,莫要被人瞧見了。”
若被有心人瞧見了她與這纨绔在一處,明日她便會成為全京城的笑柄。
曹懸刃四處張望了一番,而後偷偷摸摸地翻出了禮部尚書家的圍牆。
他倒是爬慣了牆。匡轸玉未發覺自己面上帶着笑。
正要出門,卻見林霧出現在了門前,一臉玩味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