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錦繡驟然凝固。
“這不是丞相府那位......”世家公子們議論紛紛。
“曹公子,這可是詩會不是賭坊。”有人出聲提醒道。
往年曹懸刃從不曾參加過這個詩會,因此漸漸也便不再邀請他。
而曹懸刃雖為丞相府嫡子,衆人卻都知他俗不可耐,世家公子但凡是正經人士都對他避而遠之。
“我既是世家子弟,又尚未婚配,如何不能來這詩會?”曹懸刃見在場多有唏噓,說出口的聲音也更加冷峻了起來。
理是這麼個理,但總覺得一個隻會吃喝嫖賭的廢物來這詩會有失風雅。
滿座貴女以團扇掩面竊竊私語,絹面上一雙雙含羞帶怯的眼卻追着曹懸刃腰間晃動的螭吻玉佩。
她們既鄙夷這纨绔放浪形骸,又忍不住偷觑他昳麗眉眼——畢竟這般好皮相,縱是裹着草包也令人賞心悅目。
曹懸刃斜倚朱漆廊柱,尋了個沒人的位置落座。
他半眯着眼掃過屏風,似乎在尋找些什麼,繼而目光凝固在一處朦胧的倩影上——匡轸玉天青色的裙裾正垂在紫檀椅邊,暗紅發帶随穿堂風輕輕搖曳。
“公子,這魁首已選出,詩會已近尾聲了。”那敲鑼的女侍見氣氛尴尬,提醒他道。
“哦?魁首?選的誰?”曹懸刃卻故作聽不懂的樣子,出聲問道。
“自是新晉狀元陸央,其文采飛揚、妙筆生花,是當之無愧的魁首。”座中早有人為陸央的詩詞傾倒,當即替那女侍回答道。
陸央......曹莽這才想起,那陸央便是匡轸玉的青梅竹馬。
但看起來......也就那麼回事,看着就像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那姑娘們呢?誰是魁首?”
或許是在場之人對曹懸刃已有偏見,聽他說這話的時候總覺得他是另有所圖,因此也都有寫鄙夷地看着他。
“匡二姑娘。”此時陸央卻徐徐開口,“其詩暗藏鋒芒利刃卻又超塵拔俗,如同匡二姑娘之氣質,令人見之不忘。”
這陸狀元誇得也有些太過了吧,不像是點評詩句......倒像是......在求親。
不過二人年齡相仿,匡家與陸家又交情甚好,他二人若是喜結連理,倒也不是什麼新奇事。
但這二姑娘不是與太尉府那位小将軍有婚約?
衆人的眼神在他二人身上來來回回地瞟,倒像是那瓜田裡的猹一般聞聲看戲。
曹莽撇了撇嘴,腹诽道:“這狀元郎也太有心機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宣示主權!”
“陸大人說笑了,若說暗藏利刃,還是狀元郎的詩更勝一籌。”匡轸玉隔着屏風,輕飄飄地便将陸央的話頭扯回到詩詞來。
她這話,分明是在與陸央拉開距離,表明二人并無更多瓜葛,可到曹莽的耳中卻變了味。
夫唱婦随!情投意合!恬不知恥!暗送秋波!
“匡姑娘與陸公子還真是般配得很呐!也不知何時能讓曹某讨杯喜酒喝?”曹莽不合時宜地出言譏諷道。
匡轸玉氣不打一處來,扶額反譏:“曹公子沾花惹草、四處留情,多喝點花酒就是了,何須喝喜酒?”
此話一出,衆人更是噤聲不敢說話。
這匡家二姑娘做什麼招惹那祖宗?要真發起渾來這詩會便收不得場了。
然而出乎意料地,那丞相府的纨绔卻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發做,隻是靜靜地喝了杯酒。
于是詩會總算是順利結束了。
匡轸玉起身往外走,卻見陸央給她遞了個眼神。
那是什麼意思她再明白不過,擺明了是要她留一會兒。
但一旁的曹懸刃卻有意無意地也往她那瞟。
這她就不明白什麼意思了。
匡轸玉朝着陸央的方向也遞了個眼神而後頭歪向了偏廳的方向。
陸央心領神會,待人散去後便向着偏廳而去。
曹懸刃看着二人眉來眼去生起了一股無名火,也起身離去。
“惠兒。”陸央眼中是那抹天青色的身影。
“央哥,你可是有何要事要與我說?”匡轸玉已有許久不曾見過陸央。
陸央大她一歲,他二人又打小便在一起玩,因此匡轸玉便叫他“央哥”。
而陸央也對她知無不言,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總會帶來匡府與她分享。若是她與顧小将軍沒有婚約,父親便大抵會讓她嫁給他。
上一世,她死前,其實陸央也來找過她。
他那時說:“惠兒,我帶你走吧,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一個朝廷命官,大婚之夜帶走人家的妻子,也算是驚世駭俗。
因此他說出口便開始猶豫了,沒等到她回應,他就又自顧自地說:“罷了,你我是逃不開的。我也不能害你毀了名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