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陳昭呢?”匡轸玉黑着臉問道。
“他......還有些事,今日便不來了。”匡畢珍話說得磕磕巴巴,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這“不來了”究竟是什麼意思。
匡轸玉輕嗤一聲:“我看他是忙着在賭坊比大小吧!”
匡畢珍有些無奈地朝匡轸玉看了一眼,随後又輕歎了一口氣,像是在安撫她。
匡轸玉這才止住了話頭,暫且将此事壓下。
匡應衡面上什麼有沒有展現,隻是将匡畢珍迎進裡廳,還吩咐人給她倒上茶水,繁文缛節一樣不少,客氣得不像是自家人。
“父親,女兒已有一月不曾歸家,自是要住上一晚再走的。父親也不必把我當外人,女兒雖說嫁了出去,但也還算是匡家人。”
匡畢珍話說得體面,可匡應衡卻皺着眉,似是隻聽見了前半句:“你一夜不歸,亦不曾帶夫婿回娘家,這要是傳出去......”
匡畢珍似是猜到了他會這麼說,見他停頓片刻,便連忙打斷道:“父親放心,來之前我已與公婆說過此事,旁人亦知曉我這夫婿慣來是個不着家的,便是見了也隻會說他纨绔無禮,說不着匡家。”
匡應衡抿了口茶水,不再多言語,母親拉着阿姊的手一番噓寒問暖,阿姊卻也隻說:“都好,都好。”
匡轸玉凝視着阿姊,桌上的茶水一口也未動過。
什麼都好,分明什麼都不好。
匡畢珍似是聽見匡轸玉的心聲一般,視線轉到了她身上,溫柔地笑出淺淺的弧度。
入夜,四周一片寂靜,連風也不曾吹起,稀疏的星辰懸挂在高穹上,明月淡淡地灑着弧光。
姐妹倆躺在一張榻上,枕席相望。
“阿姊,陳昭那厮是否連房門也不曾踏進來過。”
匡畢珍眯着眼,像是要睡着了一般,沒有應答。
但匡轸玉是重活一世的人了,卻再也做不到這般雲淡風輕地任由事态發展。
“阿姊,他不是良人,你不該嫁與他。”匡轸玉的這話不是問句,而是斬釘截鐵的肯定。
匡畢珍睜開了眼,似乎在回憶着什麼,好半晌才說道:“是呀,他與三年前我見到的樣子已大不同了,是我一意孤行隻想着嫁給那驚鴻一瞥的英雄。”
“不過惠兒,我不曾後悔。我遵着自己本心盡力去做了,無論結果如何,至少我嘗試過,便也無甚好後悔的了。”
“事已至此,阿姊不如與他和離吧。他眼中見不到阿姊,阿姊心中的兒郎也并非是這樣的陳昭。”匡轸玉順勢提出。
匡畢珍并不意外,和離二字其實早已在她心中萌芽,不過,她目前仍有些顧慮,做不到這般坦率。
“惠兒,大婚不過月餘,此時提出和離父親不會應允,陳家也定不會向着我說話,市井口中我便會成為棄婦,以父親的性子,多半不會讓我住回匡家,屆時我便真的無家可歸了。”
匡轸玉将手附在了阿姊的腕上,凝眸說道:“阿姊,我不會讓你無家可歸的。”
匡畢珍将自己的手反附在匡轸玉的手上,另一隻手撫了撫匡轸玉的發梢,開着玩笑:“惠兒又要替阿姊出頭了,此次你又要怎麼與父親作對?”
隻見匡轸玉朱唇輕啟,匡畢珍倏地收起了笑容。
她說:“我身上不是還有婚約?”
“先前因這婚約,父親選了我,卻讓阿姊無端卷進了這風波。如今這婚約也能讓父親舍棄那些千斤重的虛名,為阿姊謀一栖身之所。”
匡畢珍坐起了身,匡轸玉看着阿姊的背影,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惠兒,其實如今這般也還算不錯,雖說沒有什麼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但我卻覺得比在匡府時自由。陳家自覺虧欠了我,倒也不會對我苛責,我想做些什麼事,也不必看人眼色了。”
匡畢珍轉過頭來,看着側躺着若有所思的匡轸玉,繼續說到:“所以惠兒,你不必為了阿姊放棄良緣,雖與想象中差了一點,但這陳家也算個不錯的栖身之所。”
匡轸玉看着阿姊臉上帶着的微笑,同樣姣好的面龐,同樣坐在床榻之上,同樣是不幸的婚姻,從結果上來說,一切與上一世一般無二。可有些看不見的東西卻似在悄然間發生了改變。
上一世,阿姊與她同席是為哭訴不如意,而今卻能與她笑着分析利弊。
她不知阿姊究竟是何時發生的變化,但卻覺得,也許這本就是阿姊的模樣。
“惠兒,我想去一趟青州。”阿姊靜靜地看着她,溫着嗓子一字一頓說得堅定。
匡轸玉擡眸,眸中倒映出了窗外稀疏的星辰。阿姊此刻的眼中,便如同這無垠天際的寥寥幾星。
她明白,阿姊是想要一場告别,與那個心目中的少年郎告别,與過去執着的自己告别。
“陳昭可知?”匡轸玉也不過多言語,言簡意赅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