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畢珍搖了搖頭：“青州如何，于如今的他而言已經無關了。”

眸中星辰此刻暗了幾顆，襯得夜空更加黑沉。

“阿姊，我同你一起去。”匡轸玉挪了挪身體，離匡畢珍的距離不過分毫。

“可是，父親那邊......”匡畢珍猶豫着，卻忽地像是想起了什麼，自言自語道：“月老廟！阿姊帶你去青州的月老廟！”

匡轸玉想起林霧給她的密信中說顧戟即将回京，想必也就是這幾日了。她雖不用再去求什麼姻緣，卻能求一求與他定下婚約的兒郎一生順遂。

這倒是個好借口。

“我明日便與母親說起，有這借口，又有阿姊與我同去，想必母親不會拒絕。”

她的母親說起來也不能算是僞善，當她所行不逾越時，母親向來是好商量的。可若是犯了這女誡中的哪一條，她便會撕下那張慈善的臉，冷漠地審判她的罪行。

父親主持着院外的禮，母親嚴守着院内的禮。因此在上一世的她眼裡，匡家從來沒有争吵，是全天下再和諧不過的“家”。

死到臨頭之時，一切幻化為泡影，她才終于看清這府中其實早已千瘡百孔。

好在阿姊已逃了出去，而她也再不會被這假象所蒙蔽。

顧戟此次回京之後，便受了聖上賞識，此後幾年，凡他鎮守之地，均無外犯敢來侵擾。因此上一世，顧戟回京得了封賞沒多久之後，便又去了西州鎮守邊關，她若想解除婚約，便得盡快先摸清了這顧戟的性子，才好決定如何替自己逢兇化吉。

若是時間湊巧，說不定便會在去青州的途中偶遇上。

更深露重，姐妹倆蓋着那一床未換下的紅色喜被進入了夢鄉。

次日一唱一和地将去青州的時與匡母說了，提起顧戟，匡母果然無甚懷疑，當下便應了下來。

臨走之際，阿姊沖匡轸玉眨了眨眼，說定了兩日後駕着馬車來匡府門前接她。

匡轸玉一邊收拾着行囊，一邊思忖着此去青州的一些事項。

青州這地方，聽說向來缺水，旱災更是不斷，她需得提前有個準備，水和幹糧變得多帶一些。

再者，從京城去青州，途中有個地方叫做汴安，若是從西州回京，汴安便是必經之地。算着日子，兩日後出發應當正好趕上。

另外，醉香樓她已接手了一月有餘，靠着賣百花酥和向萬花樓售賣的那幾百份酒糕，五百兩大抵是能還了，這筆帳她也得再好好算一算，這醉香樓與齋遠書鋪的貓膩尚未查清，需得将這燙手山芋盡快還回去，好歹不會再影響她什麼了。

這一個月她學着理賬、料理鋪中瑣事，對這開門做生意的要領也算了解了個七七八八，再加上萬花樓的消息，她如今也算是有些本事傍身了。

這一趟去青州也可增加些見聞，将這各個地方的習俗和避諱也了解了解，往後若有什麼打算，她也好更有準備。

匡轸玉将衣物收好，手中忽地停頓，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同一旁還在絮絮叨叨替她收拾的霜兒說道：“一會兒你去醉香樓買些百花酥回來，這空食盒也一并還回去吧。”

霜兒将包裹系好，說了句“是”，而後便去廚房尋那空食盒去了。

匡轸玉在案邊提筆粗粗寫下幾個字，在霜兒回來之前将信塞回了食盒底部，遞給了霜兒。

“瞧我這記性，前日給母親送去之後竟忘在了屋内。”她笑着說道。

“姑娘真是越發饞嘴了，竟連食盒也放在裡屋，小心過幾日桌旁便生出蟻穴來。”霜兒也故作玩笑地說道。

霜兒提起空食盒往外走，匡轸玉凝視着食盒目送着。

也不知這信送出，究竟是對是錯。

——

兩日後，陳家的馬車再次停在了匡府門前，匡轸玉匆匆向母親告了别，帶着霜兒往門外走。

又是一月未曾出門，踏出匡府大門的那一刻，匡轸玉竟無來由地興奮起來。

她腳步輕快地上了馬車，難得地喜形于色。

匡畢珍見了哂笑道：“惠兒這嘴都快咧到眉毛上去了。”

匡轸玉也不否認自己的心情愉悅，一路颠簸着卻也說說笑笑頗有滋味。

不知行了多久，匡轸玉扒開簾子向外瞧了一瞧，她們的馬車在一片林中行走着，周遭無人，靜得隻剩馬車上的笑聲。

再往前沒一會兒，林中忽地響起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漸漸向他們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