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進行時】
顧雲舒瞥了眼她手中的醒時春山,輕笑一聲:“你的記性倒好,沒忘我的喜好。”
“我跟你之間的有些習慣改不了。”甯向晚脫口而出道。
風掀起街角的宣傳單,她後頸的胎記突然泛起微癢,下意識摸向包中,風鈴結還在深處靜靜躺着。
顧雲舒擡手替她拂開額前碎發,動作自然得仿佛她們從未分開。
不遠處出租車駛過的聲響,甯向晚想起楚喬診療室裡的薰香,想起母親臨終前未說完的話。
她的指尖在包底輕輕蜷起。
甯向晚晃了晃手中的飲品,擡眸看向磁器老街的街角處,木牌上寫着褪色的竹川屋字樣。
她摸着奶茶杯沿,開口:“雲舒,還記得這家店嗎?你上次帶我來的時候,非說這裡的壽喜燒能治我的失眠。”
顧雲舒腳步微滞,目光順着她的視線落向料理店的格子門。
玻璃櫥窗裡,暖簾仍在微風中輕晃。
顧雲舒的聲音輕了些,說道:“我當然記得,你那時總說案子壓得喘不過氣,我就想啊……或許人間煙火氣,能把我們甯隊從鋼筋水泥裡拉回來。”
以前,卷宗堆裡泡着的深夜,顧雲舒總會變戲法似的摸出這家店的外賣單。
她看着推門而出的陌生身影,眸光一滞說道:“老闆換了,我上次路過時發現的,連味噌湯的配方都變了。”
顧雲舒側頭看她:“所以呢?甯隊長是打算臨陣退縮,還是去嘗嘗新廚子的手藝?”
甯向晚輕笑一聲,說道:“試試呗。”
風鈴在頭頂輕響,她後頸的胎記突然一跳。
這串由貝殼和竹片串成的風鈴,竟與記憶中母親挂在門窗上的那串相似。
顧雲舒替她掀開暖簾,魚子醬與醬油的香氣撲面而來。
新老闆迎上來問詢她們點單,甯向晚脫口而出:“壽喜燒,少糖,多加洋蔥。”
話剛出口便怔住,這是顧雲舒從前總替她糾正的點餐習慣。
顧雲舒在她對面坐下,說道:“看來有些東西沒變,比如某人總把随便挂在嘴邊,卻在潛意識裡記得所有細節。”
甯向晚反手握住她的手,說道:“有些習慣像是刻在骨頭裡。”
顧雲舒的聲音穿透迷霧,甯向晚擡頭,看見對方正隔着蒸騰的熱氣看她。
她眼底像是映着水霧,唇間輕啟道:“向晚?你這次……别再躲了,好嗎?”
甯向晚的指尖在顧雲舒掌心輕輕顫抖,壽喜鍋的熱氣混着空調冷風,在兩人之間凝成霧珠。
她望着格子窗外斜斜的夕陽,愣了一下。
“雲舒,我……”她的聲音逐漸被壽喜鍋的咕嘟聲吞沒。
店員接着上來詢問了下她們要不要其他菜。
店員持菜單上前,問道:“兩位需要加菜嗎?今日有藍鳍金槍魚大腹刺身和牡丹蝦壽司、三文魚。”
甯向晚指尖劃過菜單,念道:“三文魚一份,藍鳍金槍魚大腹刺身,再加甜蝦北極貝壽司拼盤,醋飯少糖。”
顧雲舒随後補了句:“北極貝厚切。”
店員點頭記錄後轉身,不一會兒,她們的菜上齊了。
顧雲舒夾起一片三文魚,魚生邊緣的芥末醬堆成小山。
這是她從前為了壓制焦慮養成的習慣,而對方竟記得。
顧雲舒見她沒說話,她放下筷子,一字一句質問說道:“白象居天台,我們患難與共。這些都是假的,都是你甯向晚騙我的?”
甯向晚的喉間泛起苦意,診療室的畫面閃回:
楚喬給她診斷的病症結果:
焦慮性神經症。
此刻壽喜燒的甜香中。
她聞到自己包裡的藥袋氣息,混雜着日式店裡的淡淡熏香,這像極了PTSD發作時的嗅覺閃回。
她終于開口,盯着壽喜鍋裡翻湧的氣泡,說道:“不是假的。雲舒……我得了PTSD,握槍的手會抖,聽見警笛聲就惡心。醫生說……可能再也握不了槍了。”
顧雲舒的瞳孔驟縮,指腹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她側身貼近,臂彎圈住甯向晚的肩膀,緞面裙擺蹭過對方牛仔褲。
她的聲音變得沙啞,說道:“你以為我愛的是刑警隊長甯向晚?我愛的是那個陪我啃便利店飯團,給我買冰鎮楊枝甘露的甯向晚。槍握不了就不握,我要的是你活着,像這樣活生生坐在我對面。”
甯向晚鼻尖發酸,聲音輕得像片羽毛:“我怕活着的我,會讓你眼裡的光熄滅。”
顧雲舒搖頭,啞聲道:“甯向晚,不要再逃開我了。哪怕你握不了槍,我也會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