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向晚與顧雲舒說說笑笑間,眼皮愈發沉重,不知不覺便睡着了。
她的頭歪向枕頭一側,唇角還凝着未褪的笑意。
顧雲舒靜立床邊片刻,指尖輕輕替她捋順額前的碎發。
她的手指觸到她柔順的發絲間,顧雲舒的心口泛起漣漪。
甯向晚身體的溫度,曾在她無數個午夜夢回假象流連忘返過,此刻終于能真實可觸。
顧雲舒瞥見甯向晚已睡着,她起身拎着化妝包走到梳妝台前準備卸妝,暖黃色的台燈在鏡中投下柔和的光暈。
顧雲舒接着拉開抽屜取出卸妝棉,拉開抽屜的瞬間,一隻熊貓玩偶闖入視線。
圓滾滾的身子蜷在抽屜角落,兩隻黑色耳朵軟趴趴的,耳朵上的紅絲帶已褪成淺粉。
絨毛間有幾處針腳的縫痕清晰可見,是顧雲舒閑暇時用彩色線縫補的痕迹。
這是那年她們在雲川寬窄巷子逛街,甯向晚拽着她鑽進的一家飾品店。
甯向晚硬是從玻璃櫃裡挑出老闆贊不絕口的熊貓玩偶。
顧雲舒買來送給甯向晚的,甯向晚兜兜轉轉在她靜海市警局的停車場當着她的面扔掉,又被她撿回來縫好。
兩人之間糾纏的關系還甚是微妙。
顧雲舒将熊貓玩偶輕輕移至台燈旁,毛絨爪子挨着台燈底座。
她掀開化妝包,取出卸妝棉後,對着瓶口傾斜精油瓶,透明液體順着棉片暈開一片,散發清淡的玫瑰香氣。
她接着輕閉右眼,将浸透精油的卸妝棉貼向眼尾,指尖以畫圓的力度輕壓。
珠光眼影逐漸溶解在棉片上,露出睫毛根部幹淨的膚色。
重複數次後,眼妝殘留随棉片一并卸去。
她對着鏡面轉動頭部,确認眼線痕迹完全淡去,才将棉片翻面,處理另一側眼妝。
換用幹淨的卸妝棉擦拭臉頰,她從顴骨處向耳際方向輕推,腮紅與蜜粉依次融入棉片,露出原本清透的膚質。
指腹按壓鼻翼兩側,着重打圈清潔毛孔,棉簽則細緻掃過唇周,帶走豆沙色口紅的殘迹。
潔面幹淨後,她接着用毛巾輕按面部吸幹水分,鏡中人的眉眼已然褪去鉛華,現在已是素顔朝天。
熊貓玩偶在一旁靜靜望着她,她伸手替玩偶理了理彩線縫痕,心口微微發燙。
顧雲舒将卸妝用品歸位後,起身走向衣櫃。
她接着從衣櫃裡抽出一件藏藍色珊瑚絨睡衣,衣領處的洗衣液清香混着若有似無的栀子花香。
今早晾曬,她對着這件衣服發了很久的呆。
她一直不确定甯向晚是否會像從前那樣,甯向晚會窩在沙發裡調侃她:“顧法醫,穿件睡衣都像穿白大褂”。
顧雲舒攥着睡衣的手頓在半空之中,她轉頭看向床上的甯向晚。
甯向晚側睡着空調被滑到腰間,竹川屋的北極貝與壽喜鍋在記憶裡晃了晃。
甯向晚當時被芥末嗆到的模樣,喉間泛起微辣的餘韻。
她們兩個人根本沒吃多少東西,這會怕是該餓了。
“冰箱裡有煮好的百合粥……”她輕聲自語,顧雲舒的手指沒停下來,解着睡衣紐扣。
她原本打算先去洗澡的計劃被抛到腦後,轉身走向廚房。
顧雲舒路過床邊,腳步停頓了一下,她鬼使神差地上前替甯向晚掖了掖被角。
手指觸到對方腰際溫度的刹那瞬間,顧雲舒的心猛烈顫抖了一下,又迅速的收了回來。
“我還是先洗漱吧,不打擾她休息。反正粥在冰箱裡跑不了。”顧雲舒攥着手裡的睡衣,撫了下她的睡顔,喃喃道。
顧雲舒随後轉身走向浴室,浴室的玻璃門合上間,她脫去裙子打開花灑。
花灑的熱水砸在頭頂,顧雲舒閉上眼睛頓時才覺得身體得到了短暫的洗禮。
玫瑰味的洗發水揉出的泡沫漫過她的發梢,顧雲舒的手中不停打着泡泡揉搓着自己的發絲。
頭頂的熱水從發絲接着流過她的肌膚間,順着肩頭悄然滑過。
護發素塗到發尾,她特意多停留了幾分鐘。
甯向晚以前老是說她頭發幹,這話像根細針紮在心上。
她指腹的動作突然變慢,泡沫順着脖頸滑進浴缸,在水面上漂成雲朵。
顧雲舒望着玻璃門上的霧氣,她淘氣的用指尖畫了隻熊貓,圓耳朵上歪歪扭扭的,像極了抽屜裡那隻熊貓玩偶。
水流沖淨泡沫的聲音裡,她聽見卧室傳來輕微的響動。
顧雲舒心髒猛地漏跳半拍,探身關掉花灑時,水珠順着下颌墜進浴缸。
屏息聽了片刻,顧雲舒這才發現隻是甯向晚翻了個身,空調被又滑落了些。
顧雲舒嘴角上揚,不自覺的笑了。
她的笑聲混着浴室未散的熱氣,在鏡面上凝成薄薄的水霧。
浴室的水聲漸歇,甯向晚在卧室床上躺着,她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悠悠轉醒。
她現在的狀态比在竹川屋聞到熏香犯惡心的時候好太多了。
随後,甯向晚聽見客廳方向傳來一陣浴室玻璃門打開的聲音。
顧雲舒穿着拖鞋邁着步子往卧室走來,她裹着米白色浴巾立在卧室門口。
她發梢間還挂着沖洗後晶瑩的水珠,順着脖頸曲線滑過鎖骨,水珠偷偷溜進了浴巾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