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向晚唇角還噙着未褪的笑意,接着她将手機背面朝上輕輕擱在木質桌面上。
姜昕柔瞧着她臉頰未消的薄紅,嘴角上揚道:“我們甯警官這渾身冒粉紅泡泡的樣兒,怕不是被愛情泡得發軟了?”
甯向晚用指腹摩挲着旁邊玻璃杯的邊緣,喃喃道:“誰能想到呢,我跟顧雲舒繞了這麼大個圈,居然還能回到原點。”
她的聲音裡裹着幾分釋然,像春雪融在溪水裡的清潤。
姜昕柔擡眸看她,接着說道:“誤會這種東西就像鞋帶死結,解開了自然能走的順。不過現在這樣很好,至少你們都沒錯過該珍惜的人。”
話音未落,秦照含已經拍着圍裙從後廚出來,身後跟着端着銀盤的服務生。
迎面走來的是服務生端着前方的銀盤上,烤鳕魚被切成蝶形擺在淺藍餐盤中。
魚身覆蓋的奶油羅勒醬呈波浪狀鋪開,邊緣點綴着新鮮樹莓與迷疊香嫩芽。
緊随其後的服務生托着長方形瓷盤,六隻蒜香黃油焗大蝦蜷成弧度,蝦殼被烤得透亮。
蒜蓉與帕瑪森芝士碎在高溫下凝成金黃脆殼,縫隙間還滲着晶瑩剔透的醬汁。
接着呈上的菜品用木質托盤托着,四塊低溫慢煮的牛小排堆疊成小山。
表層焦褐色小排正滲出肉汁,底下墊着紅酒燴梨與孢子甘藍,深紫色的醬汁沿着盤邊蜿蜒成溪流狀感。
最後一道亮相的是甜點,玻璃高腳杯裡分層鋪着馬斯卡彭奶酪與櫻桃醬,頂部撒着可可粉。
甜點上插着一片烤得酥脆的杏仁瓦片,擺盤旁還綴着兩朵可食用的三色堇。
秦照含指着擺盤精緻的烤鳕魚,又往兩人面前推了推餐具,說道:“你們快嘗嘗,新來的廚子可是在威尼斯米其林餐廳待過五年的。”
姜昕柔用刀叉輕輕戳了戳魚身,挑眉看向秦照含,問道:“你這廚子在威尼斯待五年?那我可要好好品嘗下。”
姜昕柔的刀叉剛觸到魚肉,就被盤子邊緣用甜菜根汁畫的螺旋紋勾住視線。
她輕輕搖頭驅散雜念,接着将第一口魚肉送進嘴裡,檸檬汁的酸意混着魚肉的鮮嫩在舌尖綻開。
甯向晚則偏愛配菜裡的迷疊香烤土豆,叉子戳下去時,熱氣裹着黃油香撲面而來。
秦照含在吧台上晃了晃調酒杯,透明液體裡浮沉的蝶豆花暈開,像極了夜色漫進忘川河。
“現在重頭戲來了,兩位女士。此酒名曰:忘川彼岸。“她壓低聲音,發尾的藍紫色挑染掃過調酒器,說道。
秦照含随後解釋了忘川彼岸的靈感來源:
第一層靈感是一名dj鍵盤手裡的一首DJ曲裡的電子脈沖來源。
第二層則是高廟村那晚,她跟昕柔搶骨灰場景的靈感來源。
姜昕柔咽下秦照含特調的第一口間,舌尖先觸到蜜餞般的甜,後味卻突然竄上烈性伏特加的辣,像被人猛地推下河岸。
她嗆得咳了兩聲,慌忙叉起一塊蘆筍塞進嘴裡,眼眶卻因辛辣泛起水光。
甯向晚的感受更為複雜,甜味裡藏着若有似無的艾草香,辣意中又混着一絲海鹽的澀?
這種感覺像是把記憶裡的雨夜嚼碎了咽下去。
“我研究的死亡美學的精髓,就是要讓你們的感官在矛盾裡跳舞。”秦照含得意地晃着空酒杯說道。
姜昕柔被辣得直吸氣,辣的要命,說道:“秦照含,合着你這是讓我的味蕾在甜與辣裡打架?這矛盾感夠勁兒!”
秦照含看着姜昕柔泛紅的眼角笑出眼淚。
她感覺轉身從吧台冰櫃裡夾了兩塊冰丢進玻璃杯,說道:“你快喝口冰水順順,我發誓下一批改良版絕對溫柔。”
姜昕柔抓起冰水灌了兩大口,冰得臉頰發緊,擡眼瞪她:“合着我這眼淚是給你新酒試辣度的?秦照含,你要死啊!”
她們兩人正在說笑打鬧間,甯向晚默默在旁邊切着盤裡的蔬菜沙拉。
就這空隙間,秦照含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吧台的香薰機,甯向晚嗅到空氣裡浮起一縷沉水香的香薰味。
這味道像一把生繡的刀,猛地紮進記憶深處的舊傷口。
甯向晚指尖攥緊刀叉,關節因用力泛起青白。
甯向晚的眼神突然變得渙散,她手中握着的刀叉當緊接着啷一聲滑落在瓷盤邊緣。
甯向晚的ptsd應激障礙發作了。
她這才驚覺後頸冒出的冷汗,指尖不受控地顫抖,像觸了電的蝶。
“包……我的包……”她的聲音碎成細屑,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慌忙扯開包包裡的拉鍊找藥。
姜昕柔的笑聲戛然而止,隻見甯向晚瞳孔微微收縮,盯着香薰機飄出的薄霧般的水汽,仿佛那是某種緻命的東西。
“向晚?你怎麼了?”她伸手去扶對方發抖的肩膀,觸到的是一片異常的冰涼。
“昕柔,關、關掉那個。”甯向晚喘着氣,指着香薰機方向。
姜昕柔、秦照含兩人的視線随着甯向晚指着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