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打招呼,那力道在他五官的逐漸扭曲中褪去。
“在這兒幹嘛呢?”陸野黑着臉問。
亦星支支吾吾,如此暧昧的環境,有眼睛的都知道要退避一下,老闆卻好像是故意要破壞氣氛。
“下個月要發的專輯弄好了嗎?”
“差,差不多了,就差幾首後期還……”
“還沒弄好?你還吃得下飯蛤。”
“沒沒沒,我,我這就去盯着母帶。”亦星看了看林栖,“你自己小心點啊。”一溜煙跑回包廂。
他們說話的時候,林栖一直使勁地睜大眼睛看向陸野。
一來好久沒見到他了。
二來才踩在她心上作祟的人,就這麼撲棱棱出現在眼前,心情總歸有些複雜。
他身穿黑色半高領羊絨毛衣,精紡羊毛貼合着緊實的胸腹線條,冷白膚色在啞光黑面料映襯下泛着大理石的釉色,眼神是一樣的冷峻。
還沒将人看得真切,林栖手腕忽被他攥住。
輕輕往懷裡一帶,她就撞了進去,腳下又開始驚濤駭浪,一切驟然失衡。
陸野擰着眉,語帶責怪,“喝了多少?連男朋友都忘記了?”
林栖恍惚半晌,才确定真的是他。
那張不太高興的臭臉,跟剛才在手機上看到的面孔重合,隻不過眉眼間沒有視頻上那份疏離的矜貴,眸色更深,像風卷雲湧的海面,掀起黑色的海浪。
“男朋友?算了吧。”
林栖借着酒意抛出冷言冷語,并用力推了陸野一把,未遂,手腕被他攥地更緊了。
“你哪位?放開我!”一股不知從何而生的憤怒卷上心頭,像龍卷風一樣刮走她所剩不多的理智。
下一秒,人已被按在推門上,她低聲驚呼:“你要幹什麼!”
冷冽的梅子酒味道在兩人中間漾開,她的唇邊殘留着微醺的氣息,是一種果物發酵後的熏甜。
陸野微微低頭,靠近她唇邊,“對不起。”他不由分說吻了下去,“我很想你。”
林栖說不出話,隻剩下不斷鼓動的心跳,和被切割成碎片的呼吸。
梅子酒殘餘的清甜被悉數奪走,取而代之一股更為猛烈辛辣的酒精味,從對方唇齒間霸占過來。
身後驟然爆發的祝酒詞驚得她後縮,蝴蝶骨撞上門框,逃無可逃,羞恥和恐懼從腳趾蔓延至頭頂。
酒精度數過高的吻,像淬火刀鋒,碾在林栖粉紅色地唇畔上,刮過上颚。
門内鼎沸的人聲和香槟塔傾倒的聲音貼着耳膜炸開。戰栗順着脊柱流竄。
一衆嘈雜的聲音當中,規律的“嗒嗒”聲由遠及近,是高跟鞋碰撞地闆的聲音。
林栖分了身,微眯起朦胧的雙眼,隻見一個女人婀娜地走來。
連身的套裝,明媚的紅唇,膚白勝雪。
她的容貌在醉意裡模糊地不塌糊塗,但直覺還是告訴林栖,這是容凝嘉,和他出現在每一個公衆場合的“未婚妻”。
不知什麼情緒作祟,她倏地一用力,犬齒刺破對方唇珠。
鐵鏽味瞬間在舌尖綻放,陸野喉間滾動,悶哼了一聲,震得她鎖骨發燙,然而他并沒有停止,帶着報複也帶着宣誓主權意味的一咬,被他反客為主地加深。
直到容凝嘉真的走近了,林栖才理智回籠,倉促将陸野推開。
血珠從他唇瓣上一點點沁出來,染成一抹鮮紅。
他一擡手,用拇指指腹一抹,再由手背擦去。
擰眉看着林栖,恍若無人地說:“你屬狗的啊?”
容凝嘉停在不遠處,朝着林栖彎起眼睛,比了個“噓”,然後轉身拐進包間,裡面再次傳來喧嘩。
林栖踉跄兩步,擡手扶住牆,整張臉燙地要燒起來,難堪如潮水将她淹沒,化作滾滾的眼淚。
為她幼稚的,宣誓什麼狗屁主權的想法,也為容凝嘉的從容優雅。
近乎生理性的酸澀感告訴她,她能寫出一百首淡薄灑脫的情歌,卻無法在這樣一場感情裡全身而退。
不巧,侍者端着盤子經過,要入包廂上菜。
陸野走過去,将林栖整個擁入懷裡,密不透風。
“喂……”他親掉鹹濕的眼淚,半哄半認真地說,“我都沒哭,你倒哭了,被咬的是誰啊?”
對于那一咬,他隻解讀出生氣跟怨恨,沒有捕捉到更為複雜的情緒。
光這一點就足夠讓他自責好一陣子了。
好在随着度假村項目落定,他跟容凝嘉的戲也走向落幕,不用煎熬太久。
門裡傳來“老闆去哪了”的起哄聲,問題指向容凝嘉。
想到此處到底人多眼雜,陸野幹脆抱起她,順着走廊走去。
過了一個拐角,他聽見許舒的聲音,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确定是她,又聯想到林栖跟亦星所說,她在和朋友聚會,斷定就是這間包廂。于是敲了敲門,推開包廂門,将林栖抱進去安頓好。
後者從臉紅到脖子,看上去比出去吐之前還醉。
門内的兩個人瞳孔快要震出一場海嘯,林栖緩緩擡手,将整張臉遮住。
陸野擡頭看了看門牌,“‘富士山’是嗎?賬單不用管了,幫我照顧好她。”
推門合上的瞬間,屋内尖叫聲掀翻屋頂,然而門下一秒又被打開,陸野看了眼頭戴生日禮帽的方早瑤,“生日快樂。”
尖叫聲在飛快地被壓下,又在陸野再次離開的數秒後,瘋狂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