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第三次叫姜淮月的時候,她正趴在樓道的欄杆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吃完午飯就沒見着你人影,結果在外面吹風啊。”沈梨也把手搭在欄杆上,看了眼樓下剛修剪過的草坪,“讓我猜猜,追到連載漫畫了?”
“不是。”
“男女主be了?”
“不是。”
“那就是漫畫爛尾,作者跑路了。”
姜淮月無語:“……我的煩惱就不能深層一點嗎?”
“npc能有什麼毀天滅世想不開的煩惱?”沈梨轉了個音說道。
姜淮月感歎沈梨跟她待的太久,說話俨然一股撲面而來的中二感。
npc不配有煩惱,指不定在劇情開頭就被炮灰了。
“你已經到了青春期的第一階段,仿佛自己是悲傷疼痛的文學詩人。”沈梨說得條條是道:“憂郁,沉默,有時還帶着黑色神秘。”
她自顧自的表演起來,捂着心髒擡頭看天,身體緩緩倒向姜淮月。
姜淮月呵呵兩聲:“我倒是覺得你像白色幽默。”
說完她轉身回了教室,沈梨還沒來及靠上她的肩,差點重心不穩。
“好啊,我這麼安慰你你居然忘恩負義!”
沈梨跟上去雙臂環住她的脖頸。
“謀殺啊,沈大妮!”姜淮月被她環住,身體不由自主向後傾。
“軟的不行隻能來硬的了!我不允許你這麼消極!”
“我還不能消極了?”
“就是不能!”沈梨沒道理的霸道搞得她哭笑不得。
“你再不振作起來,我就要霸王硬上弓了!”
話出口沈梨才感覺不對。
這個詞好像不是這麼用的?
趁她愣神之際,姜淮月掙開她的鎖喉坐到了位置上。
沈梨作罷,乖乖坐回座位上轉頭看她。
姜淮月被她盯得起雞皮疙瘩:“别看了。我也沒有那麼消極,你就當我吃飽了撐去外面吹風行不行?”
沈梨哦了一聲,轉身擺弄桌上的相機。
姜淮月趴在桌上,心裡隐隐有種不安的感覺。
“吳浩沒什麼大事。”一道陰影落在她頭上片刻,鐘望坐下來,“醫生說是急性腸胃炎。”
那大概是吃外賣吃的。姜淮月想。
午自習的鈴聲準時打響,教室一陣悉悉索索之後便安靜了下來。
“你還在想上午的事嗎?”鐘望寫了張紙條,問她。
姜淮月掃了一眼,頭也不擡,繼續趴在桌子上發呆。
“想做的事就去做吧,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你讓我一個靜靜吧。”
寫完這句話她将頭埋進臂彎,鐘望想伸出手拍拍她,猶豫再三,還是放下了。
她也沒閉眼,就幹瞪着。等旁邊的人也傳來淺淺的呼吸聲,她才借着外套的掩護掏出手機。
“救朱靜。”
上午十一點五十八分,未來沈梨發了這樣一條消息。
姜淮月眼眸微動,大拇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你騙了我。”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敲下一個肯定答複:
“是。”
“朱靜未來根本過得不好。”
“是。”
“那你告訴我那些你的未來,也是謊話?”
“不是。”
“淮月,我很好。”沈梨咬牙打出這幾個字,大拇指放在發送鍵卻遲遲下不了手。
“幫幫朱靜吧,她未來沉溺整容留下了很嚴重的後遺症。”最終沈梨還是沒能說出那句我很好,選擇岔開了話題。
姜淮月想起上午在廁所聽見的那些惡言惡語,想起那天下午從她書包裡掉出來的不知名藥瓶。
朱靜有嚴重的容貌焦慮。
那她要怎麼做?告訴朱靜外貌不是衡量一個人的唯一标準,内在美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要焦慮了,自信一點吧。
光動嘴皮子說兩句就能改變她了?姜淮月覺得這碗毒雞湯毫無用處。
流言蜚語像蒼蠅一樣圍在她身邊亂轉,你拍死一個,還有一群。偏見就像紮在她心裡的一顆刺,哪怕拔出來也會留下一個穿風孔。要怎麼才能填滿朱靜這顆千瘡百孔的心?
姜淮月第一次覺得很無力。
她沒辦法阻止那些諷刺的話從别人口裡流出,朱靜也不可能像聾人一樣什麼都不去聽。
“我不知道怎麼辦。”姜淮月打出這段話,又删掉。
她不能這麼告訴沈梨。
未來已成定局,隻有過去還尚存一線生機。隻有過去,隻有她去改變。
趴得太久,她脖子倍感不适。想着起來活動活動筋骨,一扭頭卻發現鐘望根本沒睡。
“你沒睡啊?”她用口型問。
鐘望搖頭,示意她出去說。
九月末,秋分已過。
清風簌簌,台階上還殘留着未清掃的落葉。
姜淮月踩在上面,一些被日曬雨淋的枯葉發出清脆的碎音。
兩人坐在長凳上,誰都沒有開口。
半晌,才聽見鐘望的聲音:“你剛剛趴在桌上,肩膀在抖。”
“我以為你在哭。”
姜淮月正低頭被踩碎的枯葉,聞言笑了笑:“那你湊近看看,我臉上有沒有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