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這天清晨,天剛蒙蒙亮,營州城外的流民隊伍已排成長龍。韓守信一家三口擠在人群中,看到城牆上貼着告示:??“修城牆十日,可領臨時入城憑證。”
大唐的戶籍制度森嚴,這臨時憑證是營州府尹為應對北方戰事和城建特批的政令。韓守信打聽到,有了憑證就能進城等待戶籍空缺,這是他們落戶的唯一希望。
韓柳氏在心裡盤算着,憑證到手後,打點要花幾兩,租張三的房子和吃飯又要幾兩,剩下的錢足夠支撐他們一家到時候盤個賣針線的小鋪子。
現如今她所期盼的,無非是能有正經身份,然後過穩定安全的生活。
相反,如果再不定居下來,下次遇到巡檢就要被當流寇處置。上次他們就看到有官差在城外抓流寇去充了邊軍。
正盤算着這些,隊伍前方忽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晃着膀子走過來,腰間别着根藤條,身後跟着兩個跟班。
韓守信眼神一凝,拳頭下意識攥緊——是董老二!月前在流民路上,這人曾想強占他們歇腳的地方,被韓家父子教訓了一頓。沒想到他竟靠着兄長關系,混成了修城牆的小頭目。
董老二也認出了他們,陰恻恻地笑了:“喲,這不是從幽州過來的逃犯嗎?怎麼,流民當膩了,想進城?”
他突然扯開韓元祝的衣領,湊近看他臉上的痕迹,“這洗得還挺幹淨的嘛!”
韓守信按住兒子的肩膀,沉聲道:“董爺明鑒,我們是正經人家,按規矩來領份活計。”說着袖中的一粒碎銀子已經滑到董老二的掌心。
董老二掂了掂銀子,笑了一下,卻又突然變臉,故意提高嗓門道,“規矩?在這兒,我就是規矩!既是良民,那就去西城牆搬石料!”
轉頭對差役高喊,“這三人,分去西城牆搬石料!”
整整一天,韓守信、韓元慶和韓柳氏三人都在烈日下搬着沉重的石塊。石料堆又高又陡,每搬一塊石頭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
董老二還時不時過來挑刺,冷嘲熱諷地說道:“你們可得加把勁啊,這城牆可是要趕工期的,耽誤了可不好交代!”
韓柳氏用力搬起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掌心早已磨出血泡,卻一聲不吭。
董老二背着手踱過來,一腳踢翻她剛壘好的石堆,冷笑道:“幹得這麼慢,耽誤了工期,你們擔得起嗎?”他的語氣裡滿是譏諷,顯然是想激怒他們。
韓元慶額頭青筋暴起,卻被父親死死拽住。“忍一忍。”韓守信低聲道,“拿到憑證要緊。”
到了傍晚,三人的手上已經磨出了水泡,腰也酸得直不起來。董老二看着他們狼狽的樣子,得意地笑了笑,揮了揮手說道:“行了,今天就這樣吧,明天繼續!”他的語氣裡充滿了輕蔑,仿佛在欣賞自己的“傑作”。
韓守信幾人拖着疲憊的身子往家走去,韓元慶忍不住低聲罵道:“這董老二真是個小人!故意刁難咱們,明天還不知道要耍什麼花招!”
韓守信歎了口氣,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安慰道:“咱們現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咱們的目的還是拿到臨時入城憑證,先忍一忍,後面有機會,再想辦法擺脫他。”
韓柳氏也輕聲說道:“是啊,元慶,咱們一家人多少困難都挺過去了。今天雖然累,但咱們也堅持下來了,隻要幹夠十天就行了。”
韓元慶心裡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但還是憤憤不平地說道:“爹,娘,我明白。可這董老二分明是故意刁難咱們,我擔心他根本不會讓咱們順利幹完十天。”
果然事情并沒有那麼簡單。接下來幾天董老二專門讓人把最鋒利的大青石留給韓家,韓守信的手掌被割得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