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倒出一顆藥丸來,遞到葉慈嘴邊,又一副讨好模樣:“來,慈姐姐,張嘴。”
變臉之快,世所罕見。
葉慈也不張嘴,隻是冷冷地看着他,問:“你到底是什麼人,這些年在我身邊,有什麼目的?”
她其實并非懷疑祁漣給她吃的是解藥之外的其他東西,隻是心中一時無法接受。
自茅屋大火以後,她想過喬二或許有苦衷、有别的身份,卻始終沒懷疑過祁漣。
在她心中,祁漣就是一個在雨夜被她撿回家的小可憐,自始至終,從未改變過。
可她卻沒想到,竟然連祁漣也并非看起來那麼簡單。
那麼,在她身邊,究竟還有沒有人能信賴?
她曾認為他手無縛雞之力,拼盡全力地将他護在身後,如今看來,那些竭盡全力的保護,又有什麼意義?
祁漣見葉慈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忽然不顧葉慈身上有傷,雙目赤紅地用雙手把着她的肩,強迫她看向自己,神色近乎瘋狂,語氣卻仿佛苦苦哀求。
“吃啊!為什麼不吃?我沒有騙你,這真的是解藥,真的是解藥……”
他迫切的想讓葉慈吃下解藥,葉慈卻忽然覺得,他在乎的其實是别的事情。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有所回應,祁漣的聲音卻戛然而止。葉慈擡眸看過去,隻見他滿臉淚痕,仿佛又變回了小時候那個跟屁蟲,神色悲戚,道:“既然你這麼想死,那我也陪你去死好了。”
葉慈幾乎愣住了,隻見祁漣袖中寒光一閃——他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匕首,直直地朝自己的心口紮去!
葉慈大驚,連忙起身去攔,但她身上多處重傷,又實在疼痛難忍,身形難免滞澀,等她捉到祁漣的手腕,匕首的刀尖已經刺入胸膛。
玄色勁裝的胸口處暈出一片血色,祁漣卻恍若未覺,見葉慈來攔他,反而還笑了:“看吧,慈姐姐,你不想我死,你在意我。”
葉慈心咚咚地跳,她朝祁漣的胸口看去,隻見匕首隻刺入了一個尖,顯然并沒有性命之憂,這才松了力氣,渾身脫力一般跌坐回床上。
她仿佛心有餘悸似的自言自語:“真是瘋子。”
祁漣仍不依不饒地将解藥送到她嘴邊,葉慈怕他再做出什麼瘋魔行徑,也知道他沒有理由害自己,便想接過服下。
然而,她剛伸出手,祁漣卻将藥拿了回去。
他仍笑眯眯的:“姐姐,我喂你。”
他語氣輕松,動作卻不容拒絕。
葉慈隻好就着他的手吃下了解藥。
“相處數年,我從不知你性格如此極端。”她冷冷道。
祁漣也不惱,隻是又将蜜餞遞了過來:“姐姐想必是剛吃了藥嘴裡苦,心情不好。來,張嘴,吃點甜的就好了。”
葉慈看着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一邊惡狠狠地瞪着他,一邊張嘴吃下了蜜餞。
入口先酸後甜,是葉慈從前最愛吃的杏子蜜餞,每次去碧渠村,她都要買上一包回家,若祁漣喊叫着不愛吃藥,她便會用杏子蜜餞去堵他的嘴。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葉慈愣了一瞬。
祁漣見狀,嘴角微妙地勾了一下,說道:“慈姐姐,你看這地方,可覺得熟悉?”
他說着,走到窗邊,支起窗戶,葉慈順着窗口看向外面的景色——
熟悉的小院中擺着一張熟悉的小木桌,雖然茅屋的茅草頂微微遮住了一部分視線,也不妨礙她看到,此處就連山巒起伏的弧度都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葉慈長大的那座山沒有名字,碧渠村的大家都直接管它叫“山”,葉慈知道,她此刻正身在“山”上的茅屋中。
祁漣将它修好了。
曾經,一場大火燒毀了葉慈人生的前十七年,而現在,祁漣将它找了回來,并且将它還原成了與從前相差無幾的樣子。
“慈姐姐,隻要你願意,就可以不受任何打擾,永遠生活在這裡。”
祁漣忽地靠近,蜷在腳邊,輕輕拿起葉慈搭在窗邊的手,将手心貼在自己臉上,像一直乖順的寵物狗,渴望得到主人的愛撫。
“慈姐姐,選我吧。趙明予就是個廢物,他根本不知道你想要什麼,也保護不了你。”
“若能一直陪在你身邊,隻要你願意,慈姐姐,不管是姐弟還是夫妻……”
他說着,露出了近乎哀求地神色:“這是我的刻舟求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