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自己從小帶大的小孩,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品行,絕不是逞兇鬥狠的性格,不過,他仍沒什麼好氣:“那也不能動手。”
“但你做得也不算錯。”後面這句,要輕得多。
陳硯南扯動着唇線,隔了好一會說:“沒有人應該被那樣對待。”
沒有人應該被那樣對待。
秦芷手臂放在桌上,胸口抵着邊沿,不輕不重地擠壓着,她感覺到胸口在腫脹,仿佛是吸飽水的棉花,異常柔軟,又異常沉重,她被拖着下沉,帶着她下墜到從未到訪的陌生深淵。
那是一種被人重視跟尊重的感覺。
她從未有過的。
深夜,外面的聲音已經停止。
陳爺爺每晚十點左右進房間睡覺,她掃一眼時鐘,從椅子上起身。
秦芷出去時,外面沒人,隻有南瓜趴着在睡覺,在聽到動靜後唰地擡頭睜眼,她做一個噓聲的動作,它也乖乖地不出聲。
她走進廚房,南瓜也跟進來。
在以前,父母總是吵架,吵完後一前一後出去,有時候整晚都不歸家,好幾天也有過,秦芷一個人在家,她不做就會沒飯吃,沒人教,她自己摸索着做,沒有多好吃,但能填飽肚子,煮的最好的是面條。
秦芷煮了碗面條,切得細細的蔥花灑在上面,看起來還不錯。
她端着面,拘謹地敲開陳硯南的房間的門。
南瓜在她腳邊。
秦芷屏息凝神,緊張到頭皮發麻。
半晌,房門打開,陳硯南的臉出現在她眼前,已經洗過澡,氣息清爽好聞。
秦芷端起湯碗,說:“你沒吃東西。”
“給我的。”陳硯南将房門完全打開,他看着她端起的碗,認出不是爺爺煮的,南瓜趁機溜進去,他又問:“你做的?”
“是的。”
秦芷說:“有點燙,我給你放進去?”
陳硯南:“好。”
他側開身。
秦芷抿唇走進去。
這是她第一次進入陳硯南的房間。
跟她住的那間格局大小都差不多,門以及牆貼着籃球球星的海報,她全都不認識,書桌上沒有書,是一台電腦,黑色的機械鍵盤,書架上放着機車飛機模型,角落裡放着籃球,床被拉扯平整,看被單是深灰色格子紋,完完全全的男生房間。
秦芷放下面條,心裡想的是她驗證葉奕然的猜想,陳硯南不會放學後在房間裡苦學到深夜的表面天才。
“謝謝。”
陳硯南突然開口。
秦芷搖頭:“不用謝,煮一碗面用不了多久,而且我很久沒做了,不一定好吃。”
陳硯南說:“聞着很好。”
“那可能是你餓了。”秦芷輕聲補一句。
陳硯南失笑,她說話風格是這樣的嗎?平心靜氣的,冷不丁抛出句誠實又噎人的話。
“對,我餓了,所以更謝謝你的面條。”
“那你吃,不打擾你了。”秦芷交纏着兩手手指,亂得比線團還難理清。
她瞥到賴着不肯走的好奇寶寶南瓜,低聲叫它:“出去了。”
南瓜耷拉着耳朵,充耳不聞,聞聞桌腿,又去聞垂下來的床單。
“讓它在這吧,我待會轟它出去。”陳硯南說。
“好。”
秦芷到門口,還未出去時,聽到陳硯南叫她的名字。
她回身:“嗯?”
陳硯南靠着桌邊,套着寬大衛衣跟黑色長褲,長睫下的眸子凝視着她,他問:“為什麼不跟我打招呼?”
秦芷心髒沒來由地跳一下:“什麼?”
“在學校裡,為什麼不跟我打招呼?”他往前一步,低沉的嗓音像是一把小錘子,砸在她胸口上。
秦芷耳根像被一粒火星灼燒,她看着他走近腦子就已經全亂掉,她支支吾吾說打過招呼。
陳硯南再往前一步。
他太高,站近就極具壓迫感,索性就靠着桌子邊緣虛坐下,支着一雙長腿,腳尖幾乎碰觸到她的。
陳硯南點下頭,看着她眼睛,問:“這樣就算打招呼嗎?”
“是不是太敷衍?”
秦芷整個人在縮緊,在他一句句“質問”下,縮成沒有體積跟形狀的質點。
她嘴笨地解釋:“……沒有敷衍。”
陳硯南鼻腔裡溢出聲難辨情緒的氣音,他整個上身都往前傾,半強迫似的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繼續問:“為什麼找的是宋淮幫忙?”
什麼時候?
秦芷擡起眼睫,眼裡有些困惑。
她沒問出來,陳硯南的聲音繼續響起。
他問:“還是說,你跟他更熟?”
啊?
秦芷徹底被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