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好荒唐,秦芷不怎麼信。
但陳硯南不想說,她也不會追問。
所以她隻是哦一聲,就沒有後續,她纖細的四肢套着偏大的校服,模樣看起來安靜又溫暾,像是雨後沉默地挂在樹梢的白色小花。
秦芷進房間,放下書包後出來,在電視櫃前蹲下,翻找出塑料小箱子。
陳硯南眉心動了下,問:“你找什麼。”
“找藥,你手上有傷。”秦芷從裡面挑出紅花油,她走過來:“活血祛瘀的,對你的傷有幫助。”
秦芷将藥遞給他。
“怎麼用?”
“用掌心揉開就好。”秦芷說:“手,給我一下。”
陳硯南擡起手,翻過手背,他手很漂亮,沒什麼肉,骨骼感很強,手指修長,關節明顯,冷白的膚色下,在一片青紫色的瘀痕裡,能看見蟄伏的筋骨,宣洩着隐而不發的暴戾與力量感。
秦芷低着頭,于寂靜中,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她擰開蓋子,上藥動作很輕。
紅棕色的液體,辛辣的氣息四處蔓延。
“揉一下。”秦芷做一個示範的動作。
陳硯南學着揉開,一隻手塗完換另一隻手,他擡眼,入目是少女側臉,脖頸纖細柔軟,有若花苞下的根莖,在此刻低垂着。
藥沒塗完,突然響起開鎖聲,跟着是南瓜的聲音。
秦芷沒來由地慌一下,第一反應是拉開跟陳硯南的距離,她剛有所動作,手臂上一緊,陳硯南擡着下颚示意,她忘記蓋子。
她立刻去拿,将蓋子擰緊。
陳硯南才換一隻手揉藥水。
被攥住的手臂僵着,秦芷清晰地感知到從他掌心裡傳出的熱度,透過單薄布料,強而有力。
門在這時候被打開。
南瓜先蹿進來,它早聞到兩個人的氣息,迫不及待地撲向秦芷,尾巴搖成螺旋槳,張着嘴像是眯眼在笑。
小狗長得很快,從秦芷跟它第一次見面時,它還是隻能抱起來的小奶狗,到現在,它大一圈,她的力氣讓她抱它都困難。
秦芷一隻手揉揉它的腦袋。
小狗的世界很單純。
陳爺爺在這之後,進來就聞到紅花油的味道,他生陳硯南的氣,對秦芷卻不是不帶情緒的,他提着菜,說待會兒就做飯。
“我幫忙。”
秦芷說,她可以做一些剝蒜擇菜的活。
陳爺爺提着菜去廚房,不免看到罰站的陳硯南,站姿太随意,他闆起臉:“站直。”
陳硯南笑着照做。
陳爺爺對孫子的笑容視而不見,他對秦芷說:“不用給他塗藥,打架的時候不知道痛,打完也沒資格叫痛。”
秦芷輕點下頭。
南瓜已經搖着尾巴,奔向另一個人。
它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隻是像往常一樣蹭他的褲腿,還沒得到摸摸的獎勵,就聽見不遠處的呵斥:“離他遠點。”
南瓜聽不懂,但陳硯南沒搭理它,它隻好緊挨着他地坐着,腦袋仰得高高的。
在秦芷放完藥,往廚房去時,看見的一人一狗罰站場面。
陳硯南姿态随意,沒有挨罰的狼狽與自覺,小狗坐正仰頭,眉頭憂愁地擰着,看起來才像是犯錯的那隻。
陳爺爺不想跟陳硯南說話,也不許他晚飯。
“一頓餓不壞,該長點教訓。”這是原話。
秦芷跟陳爺爺坐在餐桌前,她握着筷子,在一人一狗的注視下,食不知味地吃完這頓飯。
她吃完飯回房間。沒有任何理由繼續留在外面。
但她沒有關緊門,留下縫隙,方便聽見外面的動靜。
秦芷想到之前陳硯南跟她提過,陳爺爺沒退休之前,是一位很嚴格的老師,對待親孫子,可能會更嚴吧。
如果有必要,她會幫忙說點什麼。
秦芷像往常一樣在書桌邊坐下,攤開試卷,卻不能像往常一樣平心靜氣地看下去,提起的筆停在半空,卻遲遲沒有落下。
今天,她無法平心靜氣。
先是電視在放新聞聯播,主持人字正腔圓地播報着各地最新新聞。
一直到天氣預報結束。
陳爺爺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是不說為什麼要跟人動手?”
“什麼原因都不是我動手的借口。”陳硯南回答。
陳爺爺哼出一聲:“你有這種覺悟最好,這次你幸運,沒真把人給傷到,萬一傷到人眼睛或者腦袋,你就毀了别人一輩子。”
他想起接到電話時都後怕。
當老師這麼多年,見過太多這種例子,血氣方剛的年紀,下手不知輕重,一次錯誤就可能葬送自己這一生。
陳硯南嗯一聲:“所以收着勁。”沒下狠手。
“……”
陳爺爺:“這是重點嗎?”
“您說。”
陳爺爺繼續:“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打架理由?宋淮都跟我說了,是你聽到他嘴巴不幹淨,造謠小芷才動的手?”
陳硯南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