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夏急急推開那男子擠進院中,拿起石案上的茶杯便一飲而盡,扯着嗓子大喊:“陳叔,郎君要餓壞了,飯好了嗎?”
暮拾瞪了北夏一眼,“你什麼時候能像南冬一樣穩重些。”
南冬便是剛剛開門之人,是暮拾身邊的另一位侍衛幕僚,性子與北夏截然相反,甚至于死闆了些。
暮拾徑直朝正堂走去,正堂内,低矮的食案拼在一起,四周放了幾方蒲團。
他在案桌側面跪坐下來,不一會南冬和北夏也進來了,二人身後跟着的是剛剛他們口中的陳叔。
手裡抱着煮好的雞肉湯吆喝着進屋,“都餓了吧,來來,吃飯了。”
桌子上是已經分好的餐食,陳叔放下熱氣騰騰的雞肉湯後,動作自然地坐在了主位上,雖然已是知命之年,但身上卻是英氣十足,說起話來铿锵有力。
南冬正在給大家一碗碗分着汁香四溢的雞肉,陳叔嚴肅地看向暮拾,聲音沉緩地開口。
“我這次回來總算不用再走了,已經到手了不少有關嚴虎和商戶勾結貪污斂财的證據。這家夥身在都尉的位置上,私下借助職位之便給自己斂了不少财。”
暮拾猛地擡頭,眼中一亮,停箸轉向陳叔,眼神滿溢着期待。
“真的嗎?叔你是說等了這麼多年,我們終于可以下出這第一步棋子了?”
陳叔點了點頭,卻沒有暮拾那激動之情,反而面露難色。
這個嚴虎是上府折沖都尉,背後亦是有深不見底的背景在,雖有諸多證據在手,想要動他也是不易。
“接下來你想怎麼做?隻怕你上報給大理寺卿後,不僅會打草驚蛇,最終還會引來火燒到自身。”
從陳叔口中得到了肯定答案後,暮拾目光透着堅定,“嚴虎是一定要動的,隻有從他這才能将當年雪藏的真相撕開一條口子。陳叔放心,我心中已有計劃。”
嚴虎現在所在的這個折沖都尉的位置曾經是屬于暮拾親生父親的。
暮拾的父親自聖人開國之初便跟随身側了,算是有從龍之功,軍功顯赫,更是曾兼任了興城衛的大将軍一職,是聖人親封的勇穆侯。
陳叔想起十五年前的往事便面色幽沉,“當年勇穆侯得到太子遇險的消息時,府上隻有些當值的府兵和部将,就從興城衛掉兵,誰知那傳信之人拿的竟是假虎符和聖旨,侯爺救人心切掉進了他們的圈套。”
暮拾眼底是被仇恨染紅的血色,“這一去,我阿耶就成了勾結逆黨謀殺太子,僞造聖旨和虎符企圖謀反之人,最終慘死獄中。”
暮拾腦海中瞬間湧出事發後,勇穆侯府血流成河,火光沖天的記憶,當年8歲的他站在一地屍體中,幸得陳叔相救才有今日。
陳叔的全名叫陳延,當年是暮拾父親身邊極信任的部将,案發至今,他與暮拾兩人已如父子般情意深重。
“當年那些虎符聖旨去附近軍營調兵,若不是獨自不适去解手,我便會和我的兩位同袍一樣被當場拿下了。”
陳延躲過一劫後,急忙去太子遇險之處想通知侯爺,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太子死了,興城衛圍了勇穆侯,侯爺帶出去的府兵和部将無人幸免。
這麼多年,陳延和暮拾攢集各路人脈,積累力量尋找證據,就隻有一個目的,找出當年背後操作一切之人,血債血償,為勇穆侯和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沉冤昭雪。
南冬沉悶的開口道:“我父遇難時我隻有三歲,若不是被陳叔收養在郊外農宅,恐怕……”
北夏口中的咀嚼也慢了下來,他何嘗不是如此。他和南冬兩人都忠心跟随暮拾,他們信任暮拾,此生之志便是能為他們父親讨回公道。
不隻是他們而已,這些年暮拾和陳叔已經找到不少當年遇難部将的親人。
暮拾堅定地開口道:“如今複仇平反之事已不是我一人之事,是這許許多多含淚之人共同的期許。”
暮拾放下手中的碗,“你們倆一會兒吃好了,跟我找一趟韓風。”
南冬立馬跟着起身,看了眼身邊還在狼吞虎咽的北夏,陰着臉拍了拍他胳膊,“别吃了。”
北夏擡起頭看了看幾人,艱難咽下剛放入口中的飯,随手抹了兩下嘴,“走走走。”
暮拾的馬車行至廣安街一處停下,不遠處的興城衛正在巡邏,為首一名手持橫刀的男子看見馬車,便疾步走過來,一個飛身鑽進車内。
暮拾用指尖輕輕将馬車窗簾撩開一道縫隙,警惕地看了看周圍。
“最近京中不太安定,韓兄晚上可要仔細地帶人巡視啊,宵禁之後恐有鬼祟之人遊蕩。”
韓風聽出了暮拾話中有話,“有什麼需要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