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芽率先發起進攻，她後腳一蹬，推着自己高高騰躍而起，手中的長矛對準巨狼鬼魅般的漆黑眼睛。

令她沒想到的是，野狼一動不動，仿佛就等着她殺了自己一般。

但這并不能讓朱芽猶豫，她不僅沒有收回力氣，手臂的肌肉反而更加鼓脹，長矛刺進眼球的碎裂聲就像刺進一塊薄而脆的玻璃，緊接着一種被淤泥吸附不受控制的感覺從長矛傳達到朱芽手臂。

朱芽一怔，剛想将長矛脫手，卻被噴湧而出的黑色霧氣緊緊籠罩。

“我好痛，你能救救我嗎？救救我吧……”一個柔軟的身體爬到朱芽腳邊，毛絨絨的頭顱在她的前蹄上蹭了蹭。

朱芽低頭看去，一個圓圓的頭上兩隻小耳朵向下，有些心虛模樣。

小腦袋緩緩揚起來，露出兩個邊緣帶血的空洞眼眶。

它沒有眼睛。

朱芽後知後覺，但仔細一看，卻發現它不僅是失去了雙眼，口中還未長滿的幼齒也被敲得零落碎裂，前肢後腿不自然扭曲着，原本該是圓滾滾的幼兒肚皮也幹癟着攤開在地上。

小獅子察覺到了朱芽正在看它，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隻是臉上幹涸的黑色血迹讓這個笑臉看起來十分詭異。

“你在看我的傷口嗎？它好疼，你身上有祖母的味道，你舔舔我好嗎？每次受傷的時候祖母就是這樣舔一下，疼痛和傷口都沒有了。”小獅子依戀地蹭着朱芽的身體，期待着朱芽能夠像沙一樣給予它柔軟的舔舐。

朱芽垂目，眼前隻有嘴邊兩顆白到發亮的獠牙和不太漂亮的長鼻子，她看不見自己的舌頭。

豬科動物有一點不好，鼻筒太長，遮擋了很大一部分視野。

“對不起，我舔不到你。”朱芽誠懇道歉。

“好吧。”小獅子有些失望，柔弱無骨的前肢搭上了朱芽的腳趾：“那可以換我舔你嗎？你聞起來好香，我隻是有些太餓了。”

“……”

“不可以嗎？”

幾秒後，發現朱芽還未回答的小獅子委屈起來，它的肚子空蕩蕩的，真的很想吃一點東西來填飽它，這個動物這麼大這麼香，為什麼拒絕讓它咬一口呢？

它隻是隻小獅子，胃口很小很小，隻要咬一口就能滿足了。

為什麼不讓它吃東西？

為什麼要咬斷它的脖子？！

為什麼要用弓箭射殺它？！！

為什麼要将它關進籠子裡敲碎全身骨頭？！！！！

好痛！

好痛！！

朱芽靜靜看着黑色的污泥從小獅子皮毛下流出，像黏菌一樣蔓延生長到整個空間。

從四面八方傳來稚嫩的低沉的尖利的哀嚎。

無數動物在黑泥中略微顯露出身型又化成一灘黑泥，周而複始，慘痛之聲不絕于耳。

“你們是想要我的血肉嗎？”朱芽淡淡問道，她現在的身體有一顆巨大的心髒，泵動的節奏平緩而有力，眼前的景象着實難以讓她緊張起來。

黑泥們一怔，幻化出一頭黑熊，低沉而嘶啞的聲音問道：“你給嗎？”

還沒等到朱芽回答，它喉間發出咕噜咕噜的笑聲，它它的聲音本不該這樣，隻是被錘擊緻死，凝滞的血塊全卡在了氣管中。

其他的的黑泥也跟着嬉笑。

“我給。”朱芽認真回道。

笑聲戛然而止。

黑熊瞬間化作流動的黑泥與地面融為一體，它不願意再接話。

“……”

“我給。”見沒誰回話，朱芽再次說道，響亮的聲音震得黑泥們不停鼓動：“你們想要吃我的血肉，我便給你們血肉。”

“……”還是無人回應。

朱芽不再問，也沒有動，但全身的皮膚卻慢慢擠出裂痕，血液從那些細小的縫隙中争先恐後奪路而出，血液瞬間将她的皮毛浸透，順着成绺的毛發滴落在黑泥中。

黑泥如冷水滴入油鍋般激烈沸騰起來。

“不！不！不！”黑泥們大聲驚呼起來。

“吃飽一點吧，吃飽了好上路。”朱芽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任由身體鮮血橫流。

“吃飽些吧小獅子，祖母很想你。倘若有一天我們見面了，我會幫你将問候帶到。”

“……”

竹欄上的衆人隻見朱芽将長矛插入巨狼的眼中，整個人卻像被千萬隻箭矢刺中一般，全身肌膚破裂噴出血線。

衆人大駭，齊齊躍出竹欄。

而朱芽和巨狼也同時摔倒在地，巨狼再次抽搐起來，胃部瘋狂蛄動，然後嘴一張，嘔出一塊表面開裂的黑色令牌，被沾染血色的手接住。

朱芽抹幹淨上面的粘液渣滓，借着燈光認清了上面的字。

【天命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