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林，将地面上草葉枯枝凍成一片，一腳踩上，嘎吱嘎吱的脆響不絕于耳。

朱芽取下臉罩呼出一口熱氣，這個簡易的臉罩是用分割成細絲的蘆葦和扯成筋的鹿皮混合編織而成，雖然保溫效果不是很好，透氣性也一般，但多少能抵擋些寒風，不讓它将臉給吹皲了。

她仰頭嗅着空氣中的味道，清冽而冰冷的雪味湧進鼻腔，這種氣味并不濃烈，卻掩蓋住了山林中最駁雜刺鼻的腐朽。若不是這種氣味隻出現在天寒地凍的時節，她一定會更喜歡的。

沒有聞見特殊的氣味，朱芽戴好臉罩後便帶着獵和隼繼續按照原定的路線前進。

她們的計劃是從水潭邊出發，向着東方前進并沿途做上做上标記，穿越東邊的林子到達草甸，然後再繞着草甸和森林的邊緣環繞至與沙定下的邊界處，最後穿插回水潭。

雖然路線并不複雜，但整個行程可不短，即使是朱芽一人，也得從早走到晚，說不得途中還得偏離方向去異常的地方探查一番，期間耗費的的時間就更多了。

水潭的東邊是林子的更深處，林愈加深，樹愈加茂。

在這裡生長已久的古樹可能很少經曆這樣的嚴寒，隻有少部分在寒風來臨之前就枯黃了樹葉，留下光秃秃的枝杈，砂子雪落在樹幹上時不痛不癢，傲然直立。

但其他的樹就沒有這樣的先見，它們常年披綠，雖然花朵果實早已落盡，但大片的綠葉依舊鮮亮，以往冬天雖冷，但雪落不過三五天，又是軟綿綿的鵝毛雪，成不了什麼氣候。而今年突然下起了這種砂子雪，将整個大樹從上到下都凍結實，厚厚的白冰将樹葉一層層裹住，懸挂在半空形成令人驚歎的美麗霧凇。

但這種美麗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有些内質結構較為疏松的樹幹支撐不了一樹冠冰雪的重量，在某一粒砂子雪落下之時，便吱呀一聲，從中段崩裂開，折斷在這場風雪中。

不過行走半個小時，這樣的斷樹朱芽已經見了不下兩手之數，一些比不上大腿粗細的樹幹還未曾計算在内，若是将它們都算起來，數也要數個半天。

而凍斃在風雪之中的動物就更多了，完整的屍體倒在雪堆中被凍得硬邦邦的，還有一些倒黴的家夥是正巧在樹下被墜落的冰淩子給砸中要害，血剛流出來，就凝固成一條鮮紅的帶子。

三人都沒有要将這些動物屍體帶回去的意思，竹院中儲備的食物豐富，撿拾這些動物屍體雖然便宜，但于她們而言不過是添頭罷了，比起他們，林中饑餓的野獸們更需要這些屍體來果腹。

再則，他們巡山的行程還不到十分之一，背簍中也有烹制好的冷餐，足夠三人吃上兩三天，帶着這些凍僵的屍體不過是徒增累贅罷了。

三人行走在寂寥荒蕪的白色森林中，呼出來的霧氣漸漸凝結成冰晶附在面罩和帽檐上。

行到一片比較寬闊的位置時，朱芽仰頭看了一眼頭上環繞着幾層光暈的白日，停下了腳步對身後二人道：“咱們就在這周圍找個地方先休息一下。”

獵和隼點點頭，三人朝相對的方向去找合适的休憩位置。

不一會，隼離去的方向傳來一聲長而響亮的哨聲。

他尋找到了一個不錯的位置。

另外兩人聽到熟悉的哨聲，便沿來路折返，前去與隼回合。

隼找到的地方是一處背坡，一塊極大地岩石像某種動物的上颚一般突出，與下方的地面形成空腔，可以容納五六個成人躲進檐下，這塊巨石恰好生長着一棵大樹，将枝葉垂落在石頭上方，遮掩住了外界的風雪。

這麼好的地方應該早有“主人”占據才是，朱芽也的确聞見了某種血肉的腐腥味，是獵食動物身上獨有的味道，然而這個“主人”早就離開了一段時間，這裡留下的标記已經散去大半。

這麼冷的天，即使它還活着也不會再短時間内回來，三人便心安理得的暫時借用。

升起篝火後，暖意漸漸驅散周圍的寒氣，朱芽将面罩和帽子脫下，将它們放在離篝火稍遠的地方烘烤。

隼從自己的背簍中取出三人份的食物，被大榕葉包裹得方方正正的冷食此時像一塊堅硬的闆磚，若作武器來用，比之真正的闆磚還要勝上一籌，将冷食塞到篝火底下，等到香味溢出時就能取用。

隼撥動着面上的木柴，又扔進兩塊黑炭，擡眼便見朱芽帶着些濕意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中顯得格外溫柔朦胧。

察覺到隼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朱芽下意識左右看了一圈，疑惑道：“怎麼了？”

隼如夢初醒，搖搖頭。

獵在旁邊發出一聲嗤笑，輕到幾不可聞，但朱芽還是捕捉到了，她看向獵，卻見他一張深邃的面容上表情淡然，好似剛剛發出笑聲與他無關。

朱芽：？

獵與她對視兩秒，最終敗下陣來，開口轉移話題：“吃過餐食後我們可以在這裡休息一會再出發，傍晚之前我們到達森林邊緣，我知道有一處小山洞，在那裡過夜一晚，明天我們就能直接進入草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