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目睹一切的族人們駭得大叫奔逃,就怕每時每刻都在上漲的河水也将自己拖拽進漩渦中。
首領決定再次遷徙,他們不能留在這裡,河對岸的雨根本沒有停歇的意思,如此一來,他們的洞穴遲早要被淹沒。
然而這次遷徙的情況更加糟糕,一邊是纏綿不去的大雨,一邊是等不到頭的幹旱。
接連很長一段時間内,蒙鼠部落的人隻能不停地轉移住處,族人也在奔波饑餓中日漸減少。
冬雪來臨之前,他們終于看到一片廣闊繁茂的森林,族人們欣喜若狂,然而在森林邊緣慵懶踱步的獅子們卻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這裡是一群獅子的領地。
若是全盛時期的蒙鼠部落可能會因為食物和居處與這群膘肥體壯的獅子對上,但現在他們的族人已經所剩無幾,曾經最強壯的勇士如今也是面容枯槁身體消瘦,獅子一爪就能将他們的骨頭拍得粉碎。
沒有足夠的食物,沒有強健的身體,沒有合手的武器,他們拿什麼與獅群戰鬥?
蒙鼠部落隻好縮在一處土坡下挖出的地洞内,摸清獅子巡視領地的規律後,就趁着它們離開的間隙跑到邊緣摘取嫩枝草葉為食,幸運的時候還能捉到一些野鼠昆蟲。
他們行動時會用森林裡的泥土抹遍全身,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内,獅子們并沒有發現有人類生活在他們的領地中。
獅子們不知真相生活惬意,蒙鼠部落的人們也慶幸不已。
然而一夜之間大地冰封。
饑寒交迫下的族人們就像一群被關在冰籠中等死的動物一般。在不停回蕩的絕望呻吟中,根裹緊了自己身上破敗的獸皮,穿越絕望麻木的眼神,一頭鑽進慘白的風雪中。
……
“阿瑪庫,你現在就要去把根的族人們都接回來嗎?”星貼在朱芽身側,跟着她一齊收拾東西。
對于蒙鼠部落的遭遇她很是同情,可現在外面又下起了砂子雪,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十米開外就看不清任何東西,這樣的天氣從山上下到草甸中,林深路滑,不知有多危險!
朱芽将挂在牆上的所有獸皮整理好塞進背簍中,據根描述,他還有不下十個個族人在洞穴中等待,要想将他們安然帶回駐地,這些獸皮就得統統帶上。
“星,不僅是他們需要幫助,我們也需要更多的同伴,不是嗎?我們生活在溫暖的房屋中,卻讓可能成為同伴的人凍死在冰雪中,如果我真的不去管他們,你還會選擇成為我的同伴嗎?”
星垂着頭,默默理好獸皮的邊邊角角,半晌才開口,她想囑咐什麼,最後還是道:“你一定要小心。”
朱芽抽出手來拍拍她柔順的發頂,黑色發絲間有一個不太明顯的小旋,看起來可愛又倔強。
她現在已經長到将近一米九,身姿修長有力,營養飽足後才往上竄了幾厘米的星在她面前的确襯得出可愛二字。
“你還不放心我嗎?你就别……”朱芽笑着從牆上取下自己的另一件獸皮外套,昨日穿的狼皮外套沾有很多的的雪水泥土,絲便做主拿去清理。
忽的,一個不大的東西從獸皮的内袋中掉了出來。
朱芽止住了話音,将東西拾起,定眼一看,是一個已經枯萎的草兜子。
是紅松鼠的禮物。
那日她妥帖放好在衣兜裡後,就緊着回到小院内清理身上的髒亂,而後又匆忙去找沙,就此将這件禮物忘在腦後了。
朱芽提起草兜,正要打開看看,外面就傳來獵的聲音,除了牙和燕留守在駐地,狩獵隊的其他成員已經在外面集合好,就等着她帶隊出發了。
朱芽隻好将草兜放在星的手中,請她代為保管,等自己接到人回來後再來一看究竟。
除了在房屋内休養的根和不便出門的霖母女,整個駐地的人又再一次齊聚在廣場上,以星為首的衆人在風雪裡目送着狩獵隊消失在無邊無際的白色中。
她們為穿越冰寒料峭的狩獵隊而禱告,為縮聚在泥洞中躲避風雪的蒙鼠部落族人而擔憂,直到呼嘯的風将她們的身體淺淺鋪蓋一層略帶重量的白雪,送行的人們才帶着朱大黃轉身回到溫暖的竹屋中。
星回到竹院内,看到窗戶邊露出一張枯瘦淩亂的臉。
根扯開幹裂的嘴唇,滿含希冀的問道:“你……你的族長是去接我的族人們了嗎?”
星穿過草地,來到走廊下,對着根點點頭。
巨大的喜悅幾乎要沖昏根的頭腦,他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話從舌尖滾了幾遍才抖落出來,眼中的淚水早已奪眶而出,在遍布髒污的臉上沖刷出兩條溝壑。
“太好了……太好了,我的族人們有救了,謝謝你們,謝謝…”謝謝你們願意去救我的族人,我的阿父和我的花。
他扶着窗沿勉力支撐起自己虛弱的身體,嘴裡止不住重複着感激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