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一人獨行在白茫茫的荒原中,不停地呼喚着族人的名字,荒原上空曠寂寥,他的呼喚被風抓住,拿去四處玩樂,在整片荒原中回蕩。
“阿父!”
“阿父!阿父!”
“阿父…阿父…”
“阿…阿父…阿父…父…”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喊了多久,他累得靠在一塊石頭上休息。荒原上遍布深及小腿的厚雪,衣不蔽體的他感到寒冷,但這塊石頭特别溫暖,暖得讓他想就此昏睡。
“阿父”根發出呓語。
“根。”
他身後的石頭出聲,根轉頭看去,張着血盆大口的獅子貼在他身後,肚子裡不停地發出阿父的聲音。
“根…根……根!”
“嚇!”
根瞪大眼睛看着映照火光跳躍的屋頂,腦中空白了好一會,才意識到這裡是豐族的領地,他不在荒原之上,沒有什麼僞裝成石頭的巨獅,他的阿父也被豐族人帶回來了,現在就在另一處住所。
他擦了擦頭上滲出的冷汗,翻身坐起,正對上一顆碩大的狗頭。
“……”
根木然躺回原位,閉上了眼睛,即使知道這頭和獅子很相似的巨獸是豐族首領的夥伴,他一時間也難以平複被吓得幾乎要跳出胸口的心髒,冷汗淋漓。
突然,有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嘎吱一生輕響,竹門從外面推開,有人輕聲問:“黃,他醒了嗎?”
朱大黃站起身朝外面走去,将來人領進屋子。
根側過臉,借着屋中火篼的光芒看清了來人的樣子,是一個年輕健壯的男人,他五官齊整,面容青澀,肌肉壯碩,即使是蒙鼠部落最強盛的時候也養不出這樣的勇士。
多麼有力的年輕人,多麼強大的部落,他在心中感慨。
牙沒注意男人的打量,他将手中端着的食物放在桌上,才大步來到床前,見男人雙眼已經清明。
“你醒了就快點起來吃東西吧,這可是星熬了很久的肉粥,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說完,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坐在一旁的竹椅上和朱大黃玩了起來。
根有些猶豫,他的目光移到桌子上散發着溫熱霧氣和肉香的容器,最終還是抵不過腹中饑餓,慢慢挪動身體,披着蓋身的獸皮緩步到桌前坐下。
容器中滿滿盛放着細膩綿密的肉粥,顆顆黃白色的糙米已經被煮開了花,與被炖得軟爛的肉糜混合在一起滾沸,又點綴上嫩黃的姜絲和翠綠的菘菜,油光鮮亮香氣四溢。
肉粥的表面已經被外面的冷氣凝成一塊富有彈性的粥皮,将熱氣都掩蓋在皮子底下,根伸出手指去摸,皮下灼熱的溫度瞬間刺痛指尖。
好燙!
根不敢再去碰,更不敢下嘴,隻能和這碗聞起來誘人至極的肉粥大眼瞪小眼。
“你還不吃?是不餓嗎?你别不敢吃,你的有個族人一口氣喝了三大碗呢,要不是阿瑪庫怕他的肚子會撐壞不讓他再加,那一釜粥他都能吃進去!”
對于那人的食量牙很是驚歎,他第一次見到有人比自己親姐還能吃。
聽到牙談及自己的族人,根心中一喜:“他們怎麼樣?現在還好嗎?”
不等牙回答,他又道:“這個人一定是狐,他是部落中最能吃的人,食物多的時候他一個人就能吃下四五個人的食物,隻是部落這麼久沒找到足夠的食物,他餓極了卻隻能吃泥巴……”
他的聲音越說越輕,到後面都吞進了肚子裡。
牙一頓:“你先快吃,他們好好的,等你吃完了我就帶你過去看人,就别為以前的事難過了,在我們這,你們用不着吃泥巴。”
根一抹淚水,尴尬苦笑道:“這食物太熱了。”熱得他不敢下嘴。
在牙的指導下拿起勺子喝完一碗熱乎乎的香甜肉粥後,根抖擻精神跟在牙的身後走出了竹屋。
因為沒有合适的鞋子,他的腳隻能用短耳兔的皮毛簡單裹紮起來,腳底踩着軟軟的絨毛踏上竹廊,即使是很輕的動作,也會發出吱呀一聲脆響。
根不知道族人們是否在休息,竹屋内也沒有人發出聲音,他跟着陌生的人走在陌生的地方,有些蹑手蹑腳。
兩人已經站在了竹門前,根的心中卻越發平靜不下來,他想見族人,又害怕看見不願見到的情況。
牙推開了門,打破了一室寂靜。
屋内沉默的人們齊刷刷轉頭看向門口。
“我把他帶過來了。”牙說道,然後側移半身,露出站在身後的根。
“根!”蒙鼠族人們看到他之後欣喜不已,但這喜悅還沒持續一會就黯淡下去,幾個族人低頭垂眉,不敢看他。
根揚起的嘴角緩緩垂下,那碗熱粥給他身體積蓄的力量好像瞬間就流失了,使得他步履有些艱難,連邁開腿往屋子裡進的力氣都消失幹淨。
在屋内的另一側,朱芽掀開獸皮,露出兩張已經發灰的臉:“根,進來看看他吧,他曾經一直在呼喚你。”
根的阿父,蒙鼠部落的首領,是死者之一,另一人則是在遷徙中失去阿父阿母的孤兒,由根和他的伴侶代為養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