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牙又千百般不情願,木和其她流浪者們還是留了下來,一周的留觀期結束後,沒有人願意離開,她們這一行十多人,大部分是因為部落遭災被迫流浪,她們本想投奔其它部落,但幹旱時節,中小型的部落自身都難以支撐,更不會接納她們,唯有強大富饒的聖城是她們期盼中的生路。
隻是誰也無法預料天災持續時間如此之長,令這條生路也變成了許多流浪者的絕路。
能加入豐族絕對是她們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傻子才會拒絕!水粗糙的手掌小心撫摸着身上細膩的獸皮,心裡美滋滋地想着。
她頭上枯草般的黃發被剃得光溜溜,花貓似的臉也被搓洗幹淨,顯露出一張幹瘦稚嫩的臉,眼睛很大,黑咕噜的瞳孔透着貓兒樣的機靈。
正如朱芽猜測的那樣,水年紀頗小,正好度過了十四個冬雪季,但她骨架長得很大,看起來和成年人無異,這或許是她能夠堅持跋涉如此長遠路程的原因,其它身體不夠強健的人,早已成了路邊的一具白骨。
這一行人唯一倒下的是雨,但并不代表其他人身體健康,即使是看起來相當活潑的水,也有着非常嚴重的營養不良和肌體勞損,下肢關節處出現異常明顯的粗大,和她睡在一起的花告訴朱芽,她總是在夜裡蜷着身體,抱住雙腿無意識地喊疼,醒着的時候卻好像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不适的地方。
朱芽幫她檢查時問她疼不疼,她說疼,然而每個人都疼,隻因為嘴上喊着疼的人沒過多久就會死去,大家害怕下一個會是自己于是閉口不談疼痛,便漸漸習慣了忍耐。
水說這話的時候,朱芽正幫她揉着小腿,不輕不重的力度令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然後将痛苦輕描淡寫地說出來,或許在她心中真沒覺得有多難受,比起軀體上的傷痛,她更害怕的是沒有食物。
饑餓才是最難以忍受的痛苦。
新加入的族人情況穩定後不久,部落中貯藏的粗鹽也所剩無幾,朱芽不得不再次帶領一些人前去百裡之外的鹽井熬鹽。
這次她将獵和菟都留下看守駐地,現在的部落将近有四十餘人口,“籍貫”複雜,特别是由木帶回來的流浪者們,十多個人來自七八個不同的部落,他們關系并不密切,活下來的渴望将她們捆綁在一起以對抗嚴峻的環境,如今這個共同的敵人暫且消弭了,小團體陡然分崩離析。
對朱芽這個首領而言,或許并不是壞事,但新來者并不懂得豐族的律法,偶爾的摩擦争執不可避免,在這些人真正融入豐族之前,她得讓靠譜且有威懾力的人協助武力值不高的星管理部落。
獵和菟是最好的人選。
為了能帶回來更多的鹽,這次朱芽準備了更多的容器,按照前去熬鹽的人數每人配備了兩個能裝下幾十斤鹽的竹筐,兩條藤蔓皮搓出來的麻繩,一根竹扁擔。
除此之外,她還準備了兩架小闆車,費勁錘煉出銅刀之後,朱芽做木工的興緻高漲,悶在院子錘錘打打好幾天才将闆車做出來,這闆車渾身木質,用精巧的榫卯結構拼接在一起,一層厚隔闆搭出置放東西的小平台,兩根延長出來的扶手前端開出凹槽,用來捆綁牽引的繩索,兩個寬而厚的輪子支撐着整個車身。
生活在原始社會的人們哪見過這樣的新奇玩意,以星為首的一衆好奇寶寶天天在門口蹲着,就等着朱芽做好的那天“搶先試玩”,這闆車的确沒讓她們失望,星一人就能使用它推動三個男人在廣場上健步如飛,來來回回跑得不亦樂乎,直到天色擦黑,等着當“車夫”的人還在排長隊。
運鹽路上,途徑草甸緩坡這樣的平整地方,闆車又快又省力,闆車難以行經的地方再用擔子來挑,如此變換運輸方式,比之前單人力用背簍來背輕松不少。
清晨,陽光初照。
将一路上的行李緊緊捆綁在闆車上,一行人備好武器,拉起闆車,迎着略帶冷意的晨風出發了。
這趟運鹽之路朱芽走過不下一掌之數,整個運鹽隊伍中也有不少熟路的人,再加上有了闆車這樣“先進”的運輸工具,大家提前了一日抵達鹽井附近。
趁着天色尚早,衆人正準備搭起爐子熬煮鹵水,遠處傳來了幾聲尖利的哨聲。
是前去巡獵的隊伍發出的警告聲。
朱芽叫衆人停下動作,拿起武器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她原以為是幾人遭遇了難以應對的野獸,靠近後才發現是一群陌生的人,粗粗數來有十多個,他們膚色粗黃,身型高大,身着半舊不新的獸皮衣,手上拿着武器,肩上挎着背簍,最特别的是他們身上的挂飾,顔色紛麗的羽毛用細麻繩串成汗衫模樣的披挂,與裡層灰撲撲的獸皮對比鮮明。
這群人持握着武器,和朱芽他們的人對峙而立。
“你們是誰?”朱芽率先從高處躍下,站在族人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