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抽動着，他艱澀回答道：“一路上有人死去，我們不得不和那些屍體待在一處。”

隼垂下眸子，長而黑的睫毛遮擋了眼中的情緒。

他不說話，木的心便一直提着，生怕這人看出些什麼，他的鼻子簡直比草甸上的野犬還靈。

隼再次看向他，面目冷淡：“你很不容易，但有一點你該知道，阿瑪庫是仁慈而善良的，她的領地中絕不允許出現同伴相殘的事情出現。”

“有人曾這麼做被斬斷手驅逐到荒野中。”受傷流血的人在滿是饑餓野獸的荒原中會面對什麼，無需費力思考，不過是供野獸飽餐一頓。

木隻覺得嘴唇幹黏得厲害，似乎一張嘴就要扯破兩片嘴皮，讓他說不出話來。

“我們沒有殺人！”水聲音顫抖，幾個強壯的男人圍堵的樣子令人畏懼，但她還是忍不住站出來說話。

那些被聖城抓起來充作奴隸的人死得有多慘，衆人都是親眼見過的，若不是木領着他們逃了出來，他們說不定早就死了，無論木做了什麼，他是真的救了大家的命。

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水瞪圓了眼睛，扯着脖子道：“我說的不對嗎？誰殺人了？那些人明明就是凍死的，還有個倒黴家夥被樹上掉下來的冰給砸死，這能怪得了誰？”

人群小聲談論了幾句，點點頭，為水的話佐證。

“你是獵的同族，我相信他。”但隼不相信木，這個人身上的氣味太過複雜，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可他又是獵和菟的同族，僅這一點，隼就不能直接将他們驅逐出領地。

一想到這，隼有些心意闌珊，他找了一塊石頭坐下，等待燕傳回朱芽的消息。

木着實緩了一口氣，他退回到流浪者們跟前，定下主意在獵來之前，他不會再和這群陌生的的人類說任何一句話。

他以為新部落就會在附近，但是過了很久，獵才帶着牙匆匆趕來。

木甚至不太能認得出他們的模樣，但是獵面帶寒霜的表情卻從未變過，精心剪裁縫制的獸皮衣，妥帖置放在各處的武器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座不可攀越高山。

“阿瑪庫說帶他們回去。”獵沒有和木寒暄的意思，在他眼中，這個同族人和其他的流浪者并無區别。

牙沉默地站在獵的身側，暗中打量着木的模樣，他是抱着要将這個男人狠狠揍一頓的想法下山的，當初他執意要去聖城，還帶走了雨，現在又一身狼狽地帶着人逃回來。

一想到菟懷中形如枯骨的男人，牙握緊了拳頭。

但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魯莽的青年，木精神郁郁，身體又受逃亡之路摧折，他這一拳下去，朱芽那裡就該躺倆人，理智占據了上風，牙又将心頭怒火壓了下去。

獵和牙在牽頭領路，隼帶着狩獵隊跟在後面，他們還沿途拿回了丢在一旁的獵物，兩頭新鮮肥碩的羚牛讓流浪者們不停地吞咽口水。

能狩獵到如此強壯大的獵物，這個部落的一定不缺少食物，流浪者們對即将抵達的部落期盼更甚。

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穿過草木森森的密林，眼前豁然開朗，一大片生長着翠綠蘆葦的水潭後面出現人類建造的房屋。

先入眼的是幾座用竹欄圍成的小院，漸漸褪去青色變黃的竹竿顯露出一絲風霜，這些院子兩旁的大片土地被人為開墾過，裡面的“野草”整齊生長。

靠近竹屋時，流浪者們才發現幾座竹屋後面還有一層用竹竿豎立出來的圍牆，中間大門敞開，露出裡面寬闊的平整土地、兩座紅色“石塊”壘成的屋子和一堆放置在别處的“紅石頭”。

是一處還在建設中的村落。

獵讓木帶着流浪者停在水潭邊，走進了其中一座竹屋，隼也領着族人們拖着獵物離開。隻留牙在原地守着他們。

“牙。”

木上前叙舊：“我沒想到自己還能回來，還能見到你們，你看起來很好，菟也活着，我心中很高興。”

他看起來的确如話中一般欣喜，但牙卻并沒有因此變得熱情起來。

牙直言問道：“雨的傷是怎麼回事？”

人一到部落，朱芽趕緊給他做了檢查，長時間缺少食物讓他陷入昏迷，過度跋涉導緻下肢水腫得厲害，就像一層薄薄的氣球中注滿了積液，身上到處都是凍傷的痕迹，然而這些還不是最糟糕的，雨的小腿骨折，因為沒能及時治療已經長錯位，呈現出内折的扭曲姿态，除非打碎骨頭重新矯正，不然他這輩子隻能做個瘸子。

隼還告訴他們一個更加令人驚愕的情況，在詢問其他流浪者的時候，有人透露這個男人已經被野獸吞噬了靈魂，變成了一個傻子，木叫他做什麼他才會有所反應，其餘時候呆呆傻傻的，從不理人，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