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一印象裡,白靳瀾是個輕佻、自大的人,他總是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此時此刻,不知為何,他卻從這樣一個人身上,感覺到了心安。
太奇怪了。
夏一搖搖頭,試圖将腦中這莫名其妙的想法給趕出去。
“夏一,給我一個陪在你身邊的機會吧。”白靳瀾握住他的手,低頭笑了笑,“哪怕隻是以……朋友的身份,我也願意。”
夏一沒有回答他,隻是神色和緩了不少。
白靳瀾捏了捏夏一的手,笑盈盈地直起身,夏一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隻見白靳瀾慢慢走到鋼琴旁邊,坐下來,他的雙手懸在鋼琴上方,神色專注認真。
那是夏一從沒見過的神情。
他的雙手落下,歡快、流暢的曲調頓時充斥整個屋子,明明是一首聽起來很歡樂的曲子,可不知為何,落在夏一耳朵裡,卻是那麼悲壯、難過。
白靳瀾陶醉在樂曲中,似乎天地之間已成虛無。
這首曲子叫《勃拉姆斯第二鋼協》,當年,夏一第一次見到白爺爺的時候,他就正在彈這首曲子。
時過境遷,若幹年以後,他的晚輩彈了同一首曲子。
那年,他父母因為父親出軌而離婚,如今,他也因為男友出軌而分手。
有時候,夏一不得不相信所謂宿命。
傍晚的時候,姥姥回來了,白靳瀾滿面笑容地拉着姥姥一起說話,這倒是減輕了夏一的負擔,他現在的狀态很糟糕,如果不是白靳瀾替他打圓場,姥姥一定會發現他的異樣。
趁着姥姥去泡茶的功夫,白靳瀾攬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語道:“你也不想讓姥姥看出來吧?一會兒去我家。”
吃過晚飯以後,白靳瀾以看電影為由,在姥姥慈愛目光的注視下,拉着夏一回到自己家。
夏一疲憊地歎了口氣,他終于能沒負擔地卸下僞裝。
白靳瀾從廚房端出一杯溫好的熱牛奶放在他手邊,低聲道:“喝點牛奶,然後好好休息。”
夏一道謝後,拿起牛奶,他現在确實太累了,他很需要休息。
喝完以後,夏一躺到床上,他閉上眼睛,大腦明明已經很困乏,可卻睡不着。
忽然,他感覺到床一邊塌陷下去,溫暖的呼吸撲在他的面頰上,那人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哼着一首輕緩的歌曲。
夏一能感覺到那隻溫暖的手輕輕地撫上他的眉間。
“睡吧,一一。”他的聲音很溫柔、低沉,漸漸地,夏一竟感覺到一陣困意襲來。
終于,他沉沉地進入到夢鄉了。
第二天早上,夏一醒來的時候,身旁的人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很大的兔子玩偶。
看着這隻玩偶,夏一失笑,他拍了拍玩偶,起身下床。
白靳瀾正哼着歌在廚房裡做早飯,看起來技藝很熟練。
見夏一醒來,他挑眉一笑,自信道:“這次我可有好好練習,放心,我不會讓你吃煎焦的雞蛋了。”
很快,白靳瀾就把一個白色圓盤子端到餐桌上,裡面的煎蛋焦黃誘人,香味充斥着整個房間。
見夏一還站在原地,白靳瀾抱住他的肩膀,像個大挂件一樣挂在他身上,一步一步,帶着夏一走到餐桌旁,然後按住夏一的肩膀,讓他坐到椅子上。
白靳瀾也勾過來一把椅子,反轉坐着,雙手支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夏一,道:“嘗嘗吧,看起來是不是還不錯?”
夏一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不吃嗎?”
白靳瀾皺起眉,看起來有幾分可憐:“吃飽了。在你還沒起來的時候,我就一直在練習煎蛋,那些煎失敗的雞蛋要是全扔掉,垃圾桶都裝不下,我舍不得讓你吃煎糊的雞蛋,隻好我自己解決了。喏,現在你面前這個,是我唯一一個成功的煎蛋。”
夏一心情複雜地看着眼前的煎蛋,忽然,他口袋裡的手機一震動,他拿出手機,是邬修眠發來的消息。
邬修眠:哥,我馬上要離開了,你能來送我一程嗎?
邬修眠:放心吧,我不會死皮賴臉地求你什麼,隻是以朋友的身份見面,也不行嗎?
夏一的臉色冷下來,一股惡心,從他心底湧起。
他擡起眼,白靳瀾正神色複雜的看着自己。
“你怎麼了?”
夏一沒回答,隻是自顧自地繼續吃眼前的煎蛋。
“我猜……是邬修眠發來的吧,怎麼,他要和你和好?”白靳瀾忽然笑了笑,眼神裡有了些許玩味。
夏一仍然沒有回答。
“你打算答應?”白靳瀾不依不饒地問道,“天哪,哈哈,夏一,難不成讓我猜對了?”
終于,夏一面無表情地放下筷子,冷聲道:“和你沒關系。”
“嘶——沒關系?你是指什麼呢?這件事,還是——你?”白靳瀾頓了頓,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無論是這件事,還是我,都和你無關。”
白靳瀾大笑起來,道:“你确定?我們前天晚上不是還做過嘛,這麼快,我就成了陌生人?”
聽到這句話,夏一臉色一變,那張素來冷峻的臉,幾乎凝成冰霜,他清冷的雙眸染上怒火。
白靳瀾見好就收,笑道:“别生氣嘛,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而且和我睡,你也不吃虧,我的技術還不錯吧?”
說罷,白靳瀾舔舔嘴唇,眼神直勾勾地釘在夏一身上:“還疼嗎?”
夏一屈辱似的偏過頭,不去看白靳瀾,那些他刻意忽略的記憶,此刻像蛇一樣瘋狂的纏住他。
在過去的日子裡,他一直堅定不移地認為自己是1,可就在那晚,他居然被眼前這個男人……
他承認白靳瀾技術很好,他很爽,可他依然過不去自己心裡那關。
就像一個固有原則忽然被打破了一般。
“我吃飽了。”夏一放下筷子,擡腿就要走。
突然,他的手被抓住,夏一不得不停下腳步,他轉回身,居高臨下地看着白靳瀾。
白靳瀾慢慢勾起一個笑容,很快,他的笑又收起來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分苦惱和困惑,他低聲道:“夏一,他們都說我不懂愛,我确實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我想要你屬于我,而且隻屬于我,我不想讓你離開我,更不想讓你再看向别人,我的腦海裡時時充斥着你的身影,這……是愛嗎?”
白靳瀾仰頭看着夏一,那張五官鋒利、俊朗的臉上,竟然露出如稚童一般疑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