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格哼了一聲。
“我倒要看看,你們麻瓜,像你這樣的大笨蛋用什麼辦法去阻攔他。”他說。
“你們什麼?”哈利好奇地問。
“麻瓜,”海格說,“這是我們對像他們這類不相信魔法的人的稱呼。不幸的是,你竟然在這麼一個不相信魔法的家庭裡長大。”
“我們收養他的時候就發過誓,要制止這類荒唐事,”弗農姨父說,“發誓要讓這一切一刀兩斷!什麼巫師,哼!”
“您早就知道了?”哈利說,“您早就知道我是一個——一個巫師?”
“老早就知道,”佩妮姨媽突然尖着嗓子喊起來,“老早就知道!我們當然老早就知道!我那個該死的妹妹既然是,你怎麼可能不是?哦,她就是收到同樣的一封信,然後就不見了——進了那所學校——每逢放假回來,口袋裡裝滿了蟾蜍蛋,把茶杯都變成老鼠。隻有我一個人,算是把她看透了——十足一個怪物!可是我的父母卻看不清,整天莉莉長、莉莉短,家裡有個巫婆,他們還美滋滋的!”
她停下來喘了一大口氣,接着又喋喋不休地講起來。
看來這些話她已經憋在心裡很多年,一直想一吐為快呢。
“然後她就在學校裡遇到了那個波特,畢業後他們結了婚,有了你。當然,我也知道你會跟他們一樣,一樣古怪,一樣—— 一樣——不正常——後來,對不起。她走了,自己爆炸了,我們隻好收養你!”
哈利的臉色變得煞白。等他能說出話來時,他立刻說:“爆炸?您對我說過,他們是遇到車禍喪生的!”
“車禍!”海格咆哮起來,他一躍而起,火冒三丈,吓得德思禮夫婦又躲到他們的角落裡去了。
“車禍怎麼會傷害莉莉和詹姆波特?這是誣蔑!是诽謗!我們世界裡的每個孩子都知道哈利的名字,而他卻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可這是為什麼?出了什麼事?”哈利急不可耐地問。
海格臉上的怒氣消了,他突然顯得焦慮不安。
“我從來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他用低沉而焦慮的聲調說。“鄧布利多對我說過找你可能會遇到麻煩,因為有許多事你不知道。哦,哈利,我不知道由我來告訴你是不是合适——不過總得有人告訴你——你不能一無所知就去霍格沃茨上學呀。”
他鄙夷地朝德思禮夫婦掃了一眼。
“好,我來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不過,我不能告訴你事情的全部,因為很多事情還是一個謎...”
他坐下來,朝爐火看了一會兒,然後說:“我想,我從一個叫——不過你不知道他的名字,真叫人不能相信,我們的世界裡人人都知道—— ”
“誰?”
“好,除非萬不得已,我不想提他的名字。沒有人願意提。”
“為什麼不願意提?”
“對那些狂奔的戈耳工們,哈利,人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哎呀,難哪。當時有一名巫師,他後來...變壞了。壞透了。壞得不能再壞了。他的名字叫...”海格咽了一口唾沫,可還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能寫出來嗎?”哈利提醒說。
“不行——這個字我不會拼。好吧——他叫伏地魔。”海格打了個寒噤,“别再逼我重複他的名字了。總之,這個...這個巫師,大概二十年前吧,他開始為自己找門徒。他也找到了一些人...他們有些是因為怕他,有些是想從他那裡學到些功法,因為他法力高強。好了。那段日子可真是黑暗啊,哈利。你不知道應該相信誰,也不敢跟陌生的男女巫師交朋友...還發生了許多可怕的事情。他接管了我們這個世界。當然有些人反對他,他就把他們都殺掉了。太可怕了。當時唯一安全的地方就隻有霍格沃茨。那個神秘人最害怕的就是鄧布利多。橫豎不敢動那所學校,至少當時是這樣。
“現在來說說你的父母,他們是我知道的最優秀的男女巫師了。他們當年在霍格沃茨還分别擔任男女學生會的主席呢!叫人弄不明白的是,當初那個神秘人為什麼沒有把他們拉到他那邊去...也許他知道他們和鄧布利多很接近,不想與黑勢力有關系吧。
“也許他認為他可以說服他們.也許想幹脆把他們幹掉。大家都知道,十年前的萬聖節前夕,他來到你們住的村莊,當時你隻有一歲。他來到你們家就——就——”
海格突然掏出一塊污漬斑斑的、髒得要命的手帕擤鼻涕,那聲音響得像在吹晨号。
“對不起,”他說,“這是一個不幸的消息。我認識你的父母,再也找不到比他們再好的人了,不管怎麼說——神秘人把他們殺了,可是叫人弄不明白的是,本來他也要去殺你。也許是想斬盡殺絕吧。可他沒有殺成。你就從來沒有想過你腦門上那道傷疤是怎麼來的嗎?那不是一般的刀疤。那是一道很厲害的魔咒,它殺了你的父母,毀了你的家,可是碰到你身上卻沒有起作用。于是你也就因為這出名了,哈利。隻要他決定要殺的人,沒有一個能躲過劫難,隻有你大難不死。他殺掉了當時一些優秀的男女巫師,比如麥金農夫婦、彭斯夫婦、普成特夫婦。你是唯一大難不死,活下來的人。”
哈利的腦海裡出現了一些非常悲慘的景象。當海格的故事就要講完的時候,那道耀眼的綠光突然閃現,比他記憶中的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他又想起另外一些事,他生平第一次聽到一陣響亮、陰冷、兇殘的笑聲。
海格難過地看着他。“我奉鄧布利多之命親自把你從那棟被毀的房子裡抱了出來,送到這裡...”
“胡說八道。”弗農姨父說。哈利跳了起來,他差點兒忘了德思禮夫婦還在這裡。
弗農姨父顯然恢複了勇氣,他緊握雙拳,對海格怒目而視。
“小子,現在聽我說,”他咆哮起來,“我承認你身上是有些奇怪的地方,就是好好揍你一頓也治不了。至于你父母,我隻能說,他們都是怪物,這是不可否認的。我是說,這世界上沒有他們會更好,看看他們都幹了些什麼,整天跟男女巫師混在一起,我早就知道他們遲早要吃苦頭——”
正說話時,海格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從外衣内袋裡掏出一把粉紅色的破傘。他像拿着一把劍那樣用傘指着弗農姨父說:
“我警告你,德思禮,我警告你..敢再說一個字...”
弗農姨父怕被這個大胡子巨人的傘頭戳傷,又洩氣了,緊貼着牆不再說話了。
“這樣才好。”海格說着,大口喘氣,坐到沙發上,這回沙發整個塌到地闆上了。
這時哈利還有許多問題,成百上千的問題要問。
“可是伏——對不起,我是說,那個神秘人後來怎麼樣了?”
“問得好,哈利。他不見了。失蹤了。就在要殺你的當天夜裡。這一來就讓你的名氣更大了。這也是最讓人弄不明白的地方,你看...他的法力越來越強,他為什麼要走掉呢?“有人說他死了。我認為純粹是胡說八道。他身上恐怕已經沒有多少人性了,所以也就不可能死去。有人說他還在這一帶,等待時機,可能吧,但我不相信。原來支持他的人都回到我們這邊來了。有些人已經從噩夢中清醒。如果他還會東山再起,他們是不可能這麼做的。”
“我們大多數人都認為他還在這一帶,不過已經失去了法力,已經虛弱得成不了氣候了。因為你身上具有的某種力量把他毀了,哈利。那天晚上肯定發生了一件他沒有預料到的事——我不知道會是什麼,沒有人知道——不過你身上具有的某種力量使他受挫了,就是這樣。”
海格用熱切而崇敬的目光注視着哈利,但哈利并沒有感覺到高興和自豪,相反,他認為這肯定是一個可怕的錯誤。一個巫師?他?他怎麼可能是一個巫師?
他一直在達力的毆打和佩妮姨媽、弗農姨父的淩辱下偷生;如果他真是一名巫師,那麼當他們要把他鎖進碗櫃的時候,他們為什麼沒有變成疙疙瘩瘩的癞蛤蟆呢?如果他曾經打敗過世界上最大的魔法師,那麼達力為什麼能像踢足球那樣把他踢得到處亂跑呢?
“海格,”他輕聲說,“我想您一定搞錯了,我想,我不可能是一個巫師。”
哈利很吃驚,海格居然咯咯地笑起來。
“不是巫師,你害怕或生氣的時候,就從來沒有事情發生嗎?”
哈利看着爐火,開始思索這件事情——每件惹得他姨父姨媽對他大發雷霆的怪事都發生在他——哈利——情緒不好或生氣的時候..被達力的一夥追打的時候,他總有辦法讓他們追不着...他正為剪成那樣可笑的發型上學發愁,可又即刻想出辦法讓頭發恢複了原樣...而最近一次達力追打他的時候,他不是在不知不覺中,就對他進行了報複嗎?他不是放一條巨蟒去吓唬達力了嗎?哈利回過頭來對海格報以一笑,發現海格也朝他露出了笑容。
“明白了吧?”海格說,“哈利·波特,不是巫師——你等着瞧吧,你會在霍格沃茨名聲大噪的。”
但弗農姨父也不甘心就此罷休,“難道我沒有對你說過他不去嗎?”他尖着嗓子說,“他要去上石牆中學,他會感激我的。我看過那些信,要他準備一大堆無用的東西——像咒語書,還有魔杖什麼的——”
“如果他真想去,像你這樣不信魔法的大傻瓜是攔不住他的,”海格咆哮說,“阻止莉莉和詹姆·波特的兒子上霍格沃茨!你這是瘋了。他從生下來,他的名字就已經入了霍格沃茨的名冊了。他要進的是世界上最優秀的魔法學校。七年之後,他會面貌一新。他要和跟他一樣的孩子在一起,換換環境,還要在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的教導下——”
“我決不花錢讓一個瘋老頭子,一個大傻瓜去教他變戲法!”弗農姨父大吼起來。
不過這次他确實太過分了。海格抓起他的傘在頭頂上繞了幾圈,怒喝道:“永遠——不準——在——我——面前——侮辱——阿不思——鄧布利多!”
他甩傘,嗖的一聲在空中揮了一下,然後直指達力,忽的一道紫羅蘭色的閃光、一聲鞭炮似的響聲、一聲尖叫,接着達力就用雙手捂着他肥胖的屁股,疼得直蹦,哇哇亂叫。
當他把身子轉過去、背朝他們時,哈利看見一根卷曲的豬尾巴從褲子的破洞裡伸了出來。
弗農姨父一邊吼叫,一邊把佩妮姨媽和達力朝另一間屋拖。他最後用恫吓的目光瞪了海格一眼,砰的一聲把門帶上。
海格低頭看了看傘,捋了捋胡須。
“我不該發火,”他懊惱地說,“不過,還是沒有成功。我本來想把他變成一隻豬,隻是也許他已經太像豬了,所以用不着再去變什麼了。”
他從濃密的眉毛下斜瞟了哈利一眼。
“要是你對霍格沃茨的任何人都不提起這件事,我就謝謝你了。”他說,“我——哦——嚴格地講,我不能施用法術。隻有在找你或給你送信的時候才準許我用一點兒——這也是我熱心接下這個工作的原因之一。”
“為什麼不準許您施用魔法呢?”哈利問。
“哦,是這樣,我自己也在霍格沃茨上過學,但是,實話對你說,我——哦——被開除了。我當時三年級。他們撅斷了我的魔杖,其他東西都沒收了。可鄧布利多讓我留下看管狩獵場。他可真是個了不起的人啊。”
“你為什麼被開除?”
“時間太晚了,明天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海格大聲說,“明天一早還要進城給你買書什麼的。”
他脫下黑色的厚呢外衣,扔給哈利。
“你就蓋着這個睡吧。”他說,“要是有什麼東西亂動,沒關系。我想,有個衣袋裡好像還裝着兩隻睡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