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韋斯萊盡力驅散人群,有些人開心得大喊大叫。“你們走吧,走吧,上課鈴五分鐘前就響過了,快去上課吧。”他說着,把年紀較小的學生轟走了。“還有你,馬爾福。”哈利瞥了一眼,看見馬爾福彎腰從地上抓起了什麼東西。他斜着眼睛,把它拿給克拉布和高爾看,哈利明白了,他抓去的是裡德爾的日記。
“還給我。”哈利小聲說。“想知道波特在裡面寫了什麼嗎?”馬爾福說,他顯然沒有注意到封皮上的日期,以為拿到的是哈利自己的日記。圍觀者們頓時安靜下來。金妮看看日記,又看看哈利,神色驚恐。
“拿過來,馬爾福。”珀西嚴厲地說。
“等我看一眼再說。”馬爾福說着,嘲弄地朝哈利揮舞日記。
珀西說:“我作為一個級長——”可是哈利發脾氣了。他抽出魔杖,喊道:“除你武器!”于是,就像斯内普解除了洛哈特的武器一樣,馬爾福發現日記突然從他手中飛向空中。羅恩開心地笑着,一把抓住了它。
“哈利!”珀西大聲地說,“不許在走廊裡施魔法。這件事我要彙報的,你知道!”
可是哈利不在乎,他又赢了馬爾福一個回合,即使格蘭芬多要為此丢掉五分,也是完全值得的。
馬爾福看上去氣瘋了,當金妮從他身邊走進教室時,他惡狠狠地沖着她的後背嚷道:“我認為波特不太喜歡你的情人節賀禮!”金妮雙手捂着臉,跑進了教室。
羅恩大吼一聲,也拔出了他的魔杖,可是哈利把他拉走了。羅恩犯不着整堂魔法課都忙着吐鼻涕蟲。
直到他們來到弗立維教授的課堂上,哈利才注意到裡德爾先生的日記十分奇怪。他的其他書都染上了鮮紅色的墨水。而那本日記,卻像以前一樣,幹幹淨淨的。他想向羅恩指出這一點,但羅恩的魔杖又出了麻煩:魔杖頭上噴出大朵大朵的紫色泡泡,弄得他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那天晚上,哈利上床比宿舍裡其他人都早。這一半是因為他認為他無法忍受弗雷德和喬治再一次高唱“他的眼睛綠得像剛腌過的癞蛤蟆”,另一半是因為他想再仔細研究一下裡德爾的日記,他知道羅恩認為他是在浪費時間。
哈利坐在他的四柱床上,翻着那些空白的紙頁,上面沒有一點兒紅墨水的痕迹。然後,他從床頭櫃裡取出一瓶新墨水,将羽毛筆插進去蘸了蘸,讓一滴墨水落在日記的第一頁上。
墨水在紙上鮮豔地閃耀了一秒鐘,接着就好像被紙吸了進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哈利興奮起來,他又将羽毛筆蘸滿墨水,寫道:“我叫哈利·波特。” 這行文字在紙上閃了閃,也被吸了進去,一點痕迹也沒有留下。然後,終于出現了奇迹。紙上突然滲出一些哈利從未寫過的文字,用的正是他的墨水。你好,哈利·波特。我名叫湯姆·裡德爾。你怎麼找到我的日記的?
這些文字也很快消失了,不過是在哈利開始匆匆寫字後才消失的。
“有人想把它扔進廁所裡。”他迫不及待地等着裡德爾的回答。
幸好我用比墨水更持久的方式記錄我的往事。我一直知道總有一些人不願意這本日記被人讀到。
“你是什麼意思?”哈利潦草地寫,激動得把紙都戳破了。
我的意思是,這本日記裡記載着一些可怕的往事。一些被掩蓋的往事。一些發生在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往事。
“我現在就在這裡,”哈利飛快地寫着,“我在霍格沃茨,這裡不斷發生可怕的事情。你知道關于密室的事情嗎?”他的心狂跳起來。
裡德爾很快就回答了,他的筆迹變得淩亂潦草,就好像他追不及待地要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我當然知道關于密室的事情。
在我那個時候,他們告訴我們說這是一個傳說,一個并不存在的東西。
但這是謊話。
我上五年級時,密室被打開了,怪獸攻擊了幾個學生,最後還弄死了一個。我抓住了那個打開密室的人,他被開除了。但是校長迪佩特教授因為霍格沃茨出了這樣的事而感到丢臉,不許我說出真相。他們向外面宣布說,那個姑娘死于一次古怪的事故。
他們給了我一塊刻着字的、金光閃閃的漂亮獎牌,獎勵我的辛勞,并警告我不許亂說。但我知道這種事還會發生。怪獸還活着,而那個有能力釋放它的人并沒有被關起來。
哈利忙着寫話回答,差點把墨水瓶打翻了。“現在事情又發生了。已經出現了三起攻擊事件,似乎沒有人知道是誰策劃的。上次是誰?”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領你去看,”裡德爾這樣答複,“你不用看我寫的文字。我可以把你帶入我的記憶,進入我抓住他的那天晚上。”
哈利遲疑了,羽毛筆懸在日記上方。裡德爾是什麼意思?他怎麼可能被帶進别人的記憶?他緊張地朝宿舍門口瞥了一眼,那裡漸漸黑了下來。當他的目光回到日記上時,發現又有一行字冒了出來。
我領你去看。
哈利隻停頓了一下,便立刻寫了兩個字。
好吧。
日記仿佛被一股大風吹着,紙頁嘩啦啦地翻過,停在六月中旬的某一頁。
哈利目瞪口呆地看着六月十三日的那個小方塊似乎變成了一個微型的電視屏幕。
他雙手微微顫抖着,把本子舉起來,讓眼睛貼在那個小窗口上。沒等他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他就向前傾倒過去。窗口正在變大,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離開了床鋪,頭朝前跌進了那一頁的豁口,進入了一片飛舞旋轉的色彩與光影之中。他覺得雙腳落在了堅實的地面上。他顫抖着站住了,周圍模糊的景象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他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到了哪裡。這間牆上挂着呼呼大睡的肖像的圓形房間,正是鄧布利多的辦公室——但此刻坐在桌子後面的卻不是鄧布利多,而是一個顯得很虛弱的幹癟巫師,秃頭上隻有幾縷白毛,正就着燭光讀一封信。哈利以前從未見過這個人。
“對不起,”他聲音發抖地說,“我不是故意闖進來...”但是那個巫師連頭也沒擡。他繼續讀信,并微微皺起了眉頭。哈利走近他的辦公桌,結結巴巴地說,“哦——那我走了。行嗎?”巫師還是不理他,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哈利以為那巫師大概耳朵不好,便提高了嗓門。
“對不起,打擾你了,我走了。”他簡直喊了起來。
巫師歎了口氣,把信疊起,站起身來,從哈利身邊走過,連看都不看他,徑直過去拉開窗簾。
窗外的天空布滿紅霞;似乎此刻正是日落時分。巫師返回桌邊,坐下來,心不在焉地玩弄着兩個大拇指,望着門口。
哈利環顧着這間辦公室。沒有鳳凰福克斯,也沒有那些嘤嘤嗡嗡的銀制小玩藝兒。這是裡德爾所知道的那個霍格沃茨,也就是說,這位他不認識的巫師是校長,不是鄧布利多,而他哈利比幽靈強不了多少,五十年前的人是完全看不見他的。
辦公室外面有人敲門。
“進來。”老巫師用虛弱無力的聲音說。一個大約十六歲的男孩走了進來,摘下他的尖帽子。一枚級長的銀質徽章在他胸口閃閃發光。
他比哈利高得多,但也有一頭烏黑發亮的頭發。
“啊,裡德爾。”校長說。
“您想見我,迪佩特教授?”裡德爾說,顯得有些緊張。
“坐下吧,”迪佩特說,“我剛才一直在讀你給我的那封信。”
“哦。”裡德爾說。他坐了下來,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
“我親愛的孩子,”迪佩特慈祥地說,“我不能讓你留在學校過暑假。你肯定願意回家度假吧?”
“不,”裡德爾立刻說道,“我情願留在霍格沃茨,也不願到那個——那個——”
“你假期住在一家麻瓜的孤兒院裡,是嗎?”迪佩特好奇地說。
“是的,先生。”裡德爾說,微微地紅了臉。
“你是麻瓜生的嗎?”
“是混血種,先生,”裡德爾說,“父親是麻瓜,母親是女巫。”
“你的父母都——”
“我母親剛生下我就去世了,先生。他們在孤兒院裡對我說,她隻來得及給我起了名字:湯姆,随我的父親。”
迪佩特同情地咂了咂舌頭。
“事情是這樣的,湯姆,”他歎了口氣說,“我們本來想對你做一些特殊的安排,可是在目前的情形下...”
“你指的是所有這些攻擊事件嗎,先生?”裡德爾問。
哈利的心跳頓時加快了,他湊得更近些,生怕漏掉一句話。
“一點兒不錯,”校長說,“我親愛的孩子,你必須看到,如果我允許你學期結束後繼續待在城堡裡,該是多麼愚蠢。尤其是發生了最近那場悲劇之後...那個可憐的小姑娘死了...你待在孤兒院裡要安全得多。實話對你說吧,魔法部甚至在讨論要關閉學校呢。對所有這些不幸事件的——哦——根源,我們還沒有半點兒頭緒...”裡德爾的眼睛睜大了。
“先生——如果那個人被抓住了...如果一切都停止了...”
“你是什麼意思?”迪佩特說,聲音有點刺耳,一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裡德爾,你難道是說你對這些攻擊事件有所了解?”
“不,先生。”裡德爾趕緊說道。然而哈利可以肯定,裡德爾說的“不”,和他自己對鄧布利多說的“不”是一樣的性質。
迪佩特跌坐回去,顯得微微有些失望。
“你可以走了,湯姆...”
裡德爾從他的椅子上滑下來,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出房間。哈利跟了上去。
他們走下旋轉樓梯,接着從逐漸暗下來的走廊裡的怪獸狀滴水嘴旁邊出來。裡德爾停下腳步,哈利也停住了,注視着他。哈利可以看出裡德爾在進行很嚴肅的思考。隻見他咬着嘴唇,前額上起了皺紋。接着,他似乎突然拿定了主意,匆匆走開了,哈利悄沒聲地跟在後面。
一路上,他們沒有看見一個人,最後他們來到門廳,一個高個子的巫師,留着赤褐色的飄逸的長頭發和長胡子,在大理石樓梯上向裡德爾打招呼。“你在做什麼,湯姆,這麼晚了還在亂逛?”
哈利目瞪口呆地望着這位巫師。他不是别人,正是年輕了五十歲的鄧布利多。
“我剛才要去見校長,先生。”裡德爾說。
“好了,快上床睡覺吧。”鄧布利多說着,用哈利非常熟悉的那種具有穿透性的目光,凝視着裡德爾。“這些日子最好不要在走廊裡閑逛。既然已經...”
他沉重地歎息一聲,向裡德爾道了晚安,就大踏步地走開了。裡德爾看着他走出視線,然後迅速邁開腳步,走下通往地下教室的石階,哈利在後面緊追不舍。
然而,令哈利失望的是,裡德爾沒有把他帶到一個隐秘通道或一個秘密地道,而是來到了哈利跟着斯内普上魔藥課的那間地下教室。火把沒有點燃,所以,當裡德爾把門差不多推上時,哈利隻能看見裡德爾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注視着外面的通道。
哈利覺得,他們在那裡待了至少一個小時。他隻能看見裡德爾站在門口的身影,正從門縫裡向外窺視,像一尊雕塑一樣等候着。然後,就在哈利不再感到緊張和有所期待、并開始希望回到現實中來時,他聽見門外有了動靜。
有人悄悄地在通道裡走動。他聽見那個人走過他和裡德爾藏身的地下教室。裡德爾像影子一樣毫無聲息,側着身子從門縫穿過,跟了上去。哈利踮着腳跟在後面,他忘了别人是昕不見他的聲音的。
有大約五分鐘的時間,他們一直跟着那個腳步。最後裡德爾突然停住了,側着腦袋,傾聽剛剛出現的聲音。哈利聽見一扇門吱呀一聲開了,然後有人用沙啞的嗓音低聲說活。
“過來...出來,上這兒來...過來吧...到箱子裡來...”這個人的聲音似乎有點兒熟悉。
裡德爾突然一跳,轉過牆角。哈利跟着他蹿了出去。他可以看見一個大塊頭男孩的黑黑的身影,那男孩蹲在一扇開着的門前面,門邊放着一隻很大的箱子。
“晚上好,魯伯。”裡德爾嚴厲地說。男孩砰地把門關上,站了起來。
“你在這兒做什麼,湯姆?”
裡德爾逼近幾步。“該結束了,”他說,“我不得不告發你了,魯伯。他們正在商量,如果攻擊事件再不停止,就要關閉霍格沃茨了。”
“你說什——”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殺人。但是怪獸可不是理想的寵物。我猜想你隻是讓它出來活動活動,結——”
“它決沒有殺人!”大塊頭男孩說着,後退幾步,把身體靠向那扇關着的門。
哈利可以聽見他後面傳來一陣古怪的窸窸窣窣和咔啦咔啦的聲音。“來吧,魯伯,”裡德爾說,又向前逼近了一些,“那個死去的姑娘,她的父母明天就要到這兒來了。霍格沃茨至少可以保證把那個弄死他們女兒的家夥殺死...”
“不是它!”男孩大吼一聲,他的聲音在昏暗的通道裡回響,“它不會!絕不會!”
“閃開。”裡德爾說着,拔出了他的魔杖。
他的咒語以一道突如其來的火光,照亮了走廊。大塊頭男孩身後的門猛地彈開了,那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撞向對面的牆上。
從門裡出來了一個東西,使哈利發出了一聲凄厲的、長長的尖叫,但除了他本人以外,似乎誰也沒有聽見。
一個碩大的、毛森森的低矮身軀、結成一團的黑乎乎的腿、許多閃閃發亮的眼睛、兩把刀子般鋒利的鉗子——裡德爾又舉起他的魔杖,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那怪物慌忙逃跑,把他撞翻在地,然後飛快地奔過走廊,消失了。裡德爾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注視着它的背影。他舉起魔杖,但是大塊頭男孩朝他撲去,一把抓住魔杖,又把他打翻在地,一邊大聲嚷道:“不——!”
接着,天旋地轉,周圍漆黑一片。哈利感到自己在墜落,最後轟的一聲,掉在格蘭芬多宿舍他的四柱床上。裡德爾的日記打開了放在他的肚子上。
沒等他來得及把氣喘勻,宿舍的門開了,羅恩走了進來。“你在這兒。”他說。哈利坐了起來。他大汗淋漓,渾身發抖。
“怎麼了?”羅恩問,一邊關切地看着他。
“是海格,羅恩。五十年前,是海格打開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