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的帖子當日就送到張庭手上了。
但張庭一看便知不是本人的手筆,語言老練,世故圓融。
她眯起眼思索片刻,回複婢子:“去告知你家主人,張某倍感榮幸,明日定準時赴宴。”
随後從錢匣子裡拿了一錢銀子給她做賞錢。
晚上,張庭雙手枕在腦後躺在床上複盤,又想明日許攸她娘或是她爹會如何發難,然後需要準備進京的一應物品,最後還要拜訪牛縣丞聯絡感情。
一夜無夢,張庭醒來用過飯食,見時候還早便提筆寫了一封信給李安:說自己已經和許攸見過面了,所得頗多,又說自己準備去京中闖一闖,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再次感謝她為自己奔走。
随後換了昨日的衣服,數了二十兩銀子揣身上,一應準備齊全,才叫車把式送她去許府。
許府的宅子坐落在城東,白牆環護,周圍臘梅林立,門前還有兩隻石獅子巍然屹立,氣派非凡。
張庭被許攸迎進門,待跟着她行過垂花門,眼前豁然一新。
院中石道蜿蜒,姿态各異的山石立在池中,分明是寒冬,但道路兩側的蘭草競相盛放,甯靜雅緻,美不勝收。
張庭還以為自己記錯了花期,再仔細一看,蘭草的葉片上還散落些許新泥,而周遭角落擺放了數個火盆。
原來是鈔能力啊。
待張庭入座席内,許母也出來“作陪”,穿着一身松綠的素袍,面容和藹。
“這便是張賢侄吧,久聞不如一見,果然一表人才,後生可畏啊!”許母親切地邀張庭入座。
張庭拱手向她緻意,“許伯母過譽了,晚輩不勝惶恐。”
“诶,賢侄此言差矣,老婦早已聽過你的才名,實乃本縣人傑,你又何須自謙?”
又唉聲歎氣,指着插不上話的許攸罵道:“若你能有賢侄才德一二,老婦何至于如此操心?”
許攸不明白自己如何就被母親呵斥,但态度十分恭順,拱手羞愧道:“母親說得極是,是女兒不孝順。”
張庭卻為許攸辯駁:“伯母言重了,我觀許姐姐雖無經世之才,然天性任真,謙卑孝順,誠為可嘉之人。”
許母笑笑,要小厮為她倒酒,敬她一杯。
許攸也歡喜地跟着母親向張庭敬酒。
張庭一一回敬,态度恭敬謙卑,舉手投足間挑不出錯處。
許母贊許地點點頭,讓小厮把給張庭準備的見面禮呈上來。
那是一塊青白玉的镂雕花鳥紋玉佩,玉色溫潤,形态生機勃勃,一看便價值不菲。
“老婦聽聞賢侄淡泊名利,可惜我是俗人,家中盡是黃白之物,唯有此玉佩風雅有趣,今日将它贈予賢侄賞玩,聊表寸心。”
張庭:“這......禮物實在貴重,晚輩惶恐,實不敢受。”
許母擺擺手,“不過區區小物,賢侄勿要推辭。”
事已至此,張庭再拒絕便是傷了長輩的面子,“伯母賞賜,晚輩感激不盡。”
後面許母又和她說起進京之事,說許攸粗心大意,還讓張庭多多照看。
張庭拿了東西自然同意,笑得滿面春風:“許姐姐行事謹慎,步步穩妥,晚輩遠不能及。但若有用我之處,晚輩必當竭盡全力。”
許母聽她前半部分隻是笑笑,聽到後半部分才放下心。
這張庭是個識時務的聰明人。
許攸聽張庭那邊又在誇她,深覺這個朋友交對了,總是能發現自己身上的長處。
再飲過酒水,許母還叫來府上的伶人助興,樂伎奏響樂曲,年輕美麗的少年在院中舞蹈,身姿柔軟輕盈,如同蝴蝶般炫目,引人流連忘返。
其中一位左眼下帶着一顆淚痣的少年,還在人群中對她眨眨眼。
張庭不為所動,美色是錢财的吞金獸,是功業路上的絆腳石。
曲終人散,宴席罷了。
婉拒許母留宿的邀請,張庭離開許府籌備行裝。
正值寒冬,路途遙遠,首先去藥房要了一瓶玉屏風丸和仁丹,以備不時之需。
随後簡單買了點幹糧,有備無患,突然想起出遠門需要路引,又去官府置辦。
等張庭拿着路引出來,已經申時了,趁着天還沒黑,她趕緊去城西後街的呂掌櫃那裡采買衣物。
如今店裡隻有呂掌櫃一人在盤賬,門可羅雀。
上次來呂掌櫃這裡,人流雖少,但好歹還有三兩人。
張庭一邊挑選衣物,一邊随意和他搭話:“呂掌櫃今兒是怎麼了?生意不大好。”
殊不知卻戳到呂掌櫃心尖上了,隻見呂掌櫃啪的一下合上賬本,啐一口唾沫在地上。
他叉着腰怒氣沖沖:“還不是那前街的米老三,都開了四間鋪子了還不知足,如今又新開了一家成衣鋪和我打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