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縣丞覺得張庭年紀輕輕、才華出衆,還和自己師出同門,是非常難得的投資人選。
若日後她飛黃騰達,官場得意,也能幫襯自己或者女兒些許。
她此刻形勢微末,正是拉攏的好時機。
“師妹,犬女無狀,實在招待不周,稍後我叫她來與你謝罪。”
張庭表示小孩子活潑率真,自己并不在意,讓牛縣丞不要興師動衆,反倒傷了和氣。
牛縣丞見她真的沒有絲毫不滿,想她是那等心胸豁達之人,對她更加欣賞。
兩人閑談起來,牛縣丞和張庭說起一件讓她頭疼不已的稅戶難題。
“某地豪強曾勾結上任胥吏私藏人口,逃脫丁稅,但私藏人口衆多,若按律處理豪強,則百姓失去生計,恐生民怨。師妹可有良策?”
張庭默然片刻,覺得以牛縣丞的資曆和秉性,這事不應該擱置已久。
她又問起那名胥吏是誰?
這便是牛縣丞的為難之處,她贊賞地看向張庭,說道:“此人如今已被調回本府任戶部主事。”她曾打聽過,這人是漳州府通判的親妹。
張庭卻想,胥吏升官不易,這人還直接升做從八品,隻比牛縣丞矮一級,可見手眼通天,關系密布。
若要裁辦此事,這人便政績存疑,不僅得罪姻親,還要得罪經手升遷的官員。
若是長久擱置,不僅會放大豪強的野心,還會在上峰面前落下辦事不力的名頭。
而且,牛縣丞剛調來不久,根基未穩,冒然處置豪強,會導緻日後政務艱難。
張庭自身勢弱,都不想得罪,跟牛縣丞提了兩條建言:
第一條,是借百姓之手推出此事,屆時按律處置豪強,以儆效尤,再以利誘,與當地其他豪族商議如何分配這些百姓,上任之事可呈報府州處置,這便不會有損名望,遭受民怨;
第二條,高起低落,一筆帶過,讓豪強補足人口賦稅,新編戶籍,往事既往不咎,若有再犯嚴肅處置。
牛縣丞沉思許久,才拉住張庭的手感慨道:“雛鳳清于老鳳聲,師妹遠甚我。”
兩條皆是良策,她也知張庭未盡之意。
“師妹真誠相待,我亦當投桃報李,日後若有難處,師姐定會助你一臂之力。”
張庭點頭應下。
接近午時,兩人紛紛入席,牛縣丞與張庭推杯換盞,還要行酒令,一來二去,竟熟稔如同胞姊妹。
飯畢,于氏帶着名小厮進來,小厮手中還捧着個梨花木的盒子。
牛縣丞笑道:“師妹,我近來得一套茶具,精美雅緻,知你也是愛茶懂茶之人,同好難得,這便送與你。”
但牛縣丞誤會張庭了,做禮的茶葉是張庭借花獻佛,她本人對茶酒文化知之甚少,也并不愛品茶飲酒。
“謝師姐美意,但君子豈能奪人所愛?”
“瓷器精美,終究是死物,不值一提。”
張庭還是收下了,“承蒙厚愛,如此厚禮,師妹定當珍視。”
所以,張庭來取裘衣的時候來帶着一盒子精裝的茶具。
呂掌櫃門前的生意依舊慘淡,今日也隻有張庭一個客人。
展開裘衣讓張庭好好檢查有無瑕疵,又讓她試過大小,呂掌櫃才将它包好交給張庭。
付過銀錢,呂掌櫃還苦笑道:“若不是你這兩日來買的東西多,我這月店門賃錢都要賠。”
張庭問他:“呂掌櫃難道毫無良策嗎?就這樣任由米老闆打壓?”
呂掌櫃哼一聲,“怎的沒有?他爹的,咱也不是吓大的,她能降價賣咱便不行了?”
張庭聽他要跟米老闆打價格戰大為震驚,“那我這些日子買的衣物......”豈不是買虧了?
呂掌櫃是實在人,哈哈一笑:“你買的衣物精貴,且我的手藝在縣裡還算排得上名号,賣你的價錢也不賺你什麼。若是我跟那米王八鬥赢,再做一身棉袍送你。”
張庭得了他的承諾,不禁大喜,謝過他,又祝賀他早日旗開得勝。
呂掌櫃湊過來試探她:“我說張秀才,咱也算有幾分面子情,你老實告訴我,你突然置辦這麼多華服做甚?”
上次之後,呂掌櫃跟人打聽過才知張庭如今水漲船高,竟然和鄒家的兩位女君搭上了關系。
張庭忽然見對面簾子晃動,微微皺眉,不動聲色道:“在下不日便要啟程前往京都,京中價貴,在縣裡置辦好歹也能節省一二。”
呂掌櫃調侃她:“看不出來嘛,張秀才這是要發達了,日後可要多提攜提攜老相識。”
張庭忙說隻是有幾個小錢,不敢在呂掌櫃面前班門弄斧,應該是她需要呂掌櫃指點才是。
呂掌櫃擺擺手,不以為意。
晚上,呂掌櫃和兒子說:“你日後還是将人忘了罷,且不說人家心裡沒你,那人心也是野的,咱家把握不住。”
白日他便躲在簾子後門,聽了一席話,也知張庭非同往日,不再能攀得上,失落點點頭。
呂掌櫃心疼地摸摸兒子的頭,“改日,爹給你相看個好的。”
......
張庭還沒到家,便遠遠看到了許府的婢子候在門口。
婢子幫着張庭把東西搬進家,跟張庭說:府上明日辰時派馬車來接她。
張庭謝過,并打賞了她。
晚上張庭收拾好行裝,反複檢查,待确認無誤才安心入睡。
次日卯時便起,穿衣洗漱,吃了頓熱騰騰的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