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就後悔了,這不是多費錢?
但杜竈郎已經應下,她再想收回成命便不妥,搖搖頭,回書房繼續研究策論。
深夜,整座府邸寂靜無聲,陷入沉睡,隻有一處恢宏富麗的院中,燈火通明。
一名頭發半白的女人身着常服,靜靜立在院中,仰望高懸的明月,神情莫測。
外面傳來打更人敲梆子的聲音,還聽她喊到:“平安無事!”
守在一旁管家,怕主人身子受涼,勸到:“大人,天色不早了,歇息吧。”
女人輕輕搖頭,眼中流露愁色,似在問心腹,似在問月亮,又似在喃喃自語:“你說我們徐家的命運又該何去何從啊……”
管家納悶,自家主人剛剛鬥倒了首輔,朝中資曆、勢力再也沒有能比得過她的,下一步便該榮登寶座,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怎麼還憂慮起來了?
管家要她放寬心,“大人您貴為次輔,從二品的吏部侍郎,不日便将被陛下立為宰輔,必定能帶領徐家更進一步,流芳百世。”
女人苦笑一聲,卻說:“我恨不當初沒有卷進這場風波,如今再想脫身已經身不由己。”
她籌謀的一切,預想的頂多是宗閣老停職,徐家再趁機投靠太女,但事情的發展遠超她所料。
宗、林兩家被連根而起,四千多口人命頃刻人頭落地,讓她心驚膽跳,如履薄冰。
管家不明白她的意思,“大人?”
女人歎息一聲:“罷了,我老了,管不了那麼多。”
“徐楓,送我回去歇息吧。”
……
客盈樓一連七、八日客流爆滿,收益翻倍,喜得張庭夜裡都帶着笑意入眠。
正逢王掌櫃女兒周歲宴,她帶着鄭二和李瑞蓮攜重禮登門賀喜。
許攸也準備了重禮,派了婢子來送。
王掌櫃穿着一身富貴的绛紫色綢衣,親自出來将她迎進去,笑容滿面說道:“東家來此,實在令寒舍蓬荜生輝,小人不勝感激。”
張庭回她一笑,“王掌櫃替我經營酒樓,治理有方,若今日不來倒顯得我局氣。”
王掌櫃對她敬佩有加,忙說:“小人不敢,都是東家教導有方。”
張庭哈哈一笑,不再推托,“待會與我多飲酒杯。”
王掌櫃連聲應下。
坐在席上的賓客,見今日喜宴的主人對一名年輕女子恭敬有加,不由紛紛打聽這人的身份。
有跟過王掌櫃去客盈樓的婢子說,這位是王掌櫃的東家。
衆人皆是從濟州府過來吃席的,看王掌櫃舉家遷居京都,還正想着她是從哪裡發了大财?不曾想這年輕女子竟是她的土财主。
家中但凡兒子長得好看些的,都動了心思想去攀附。
做不成正室,能被納為小侍,日子也過得舒坦嘛!更何況這财主相貌還極為出衆,怎麼都不會虧。
王掌櫃的侄子也在宴席上,濟州府民風開放,且他們都在鄉下,沒有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說法。
他膚色雖不似張庭那般白皙,但五官長得頗為俊秀,是村中有名的美人,人也勤快踏實,不少富戶都上門提親,但他心高氣傲,讓母親通通拒絕。
此刻看到張庭周身的氣度與容貌,卻心動萬分。
王掌櫃的妹妹見張庭一表人才,家境優渥,十分意動,想着若這後生納了自家兒子,兩家結了親事,兒子再吹吹枕邊風,大女兒二女兒的差事豈不是手到擒來?
她悄悄鼓動兒子:“待會兒,随你姑姑去見見這後生。”
對方揪着衣角,羞澀地點點頭。
她嘿嘿一笑,覺得有戲,見王掌櫃來了,連忙将兒子往前一推。
她是地裡刨食的,大字不識幾個,沒多少見識,不懂禮儀,直愣愣就把待嫁的兒郎擺到明面。
王掌櫃讀了點書,跟過兩任東家,知道些規矩,見此有些難堪地捂住臉,但她心裡何嘗不想将自己和張庭綁得更深?
于是硬着頭皮跟張庭介紹:“東家,這是我小侄子,見笑了。”沒提名字,是怕張庭不滿意又壞了侄子清譽。
果然侄子隻是庸脂俗粉,并不得張庭喜愛,她連看都不看一眼。
王掌櫃遺憾不已,叫侄子退下,和張庭談起酒樓的經營,仿佛剛才的一幕從未出現。
隻是張庭等到王掌櫃女兒抓周,特意放了塊厚實的金鎖上去。
小孩子穿着紅肚兜,頭上蓋着細軟的胎毛,長得白白嫩嫩,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又黑又亮,看起來很機靈,笑嘻嘻流着口水就去抓全場最貴的,一隻手拿不起來,便用雙手去抓,還舉起向衆人炫耀,十分可愛,引得大家笑意不止。
張庭笑着,适時說道:“抓周抓金,必定命中帶金,财運亨通,王掌櫃日後有福了!”
王掌櫃喜得滿臉通紅,抱起女兒就親。
“愛女今日便取名金鎖,以謝東家贈禮!”王掌櫃炯炯有神向張庭承諾道。
這一次,張庭徹底将王掌櫃綁到自己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