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指出兩人的不妥,張庭又站無辜被波及的路人,嚴厲批判她們。
徐監元本以為張庭會為自己辯駁,沒想到被批得狗血淋頭,偏偏她心虛,确實誤傷了别人。
紫袍女子的友人自诩正義一方,沒想到被指控介入他人恩怨,擴大事端,導緻其餘同窗受難。
她自知這點理虧,張了張嘴,想質問張庭難道任由友人被人中傷?
但想到友人至今未曾站出來為自己駁斥,瞟了一眼對方,終究沒有開口。
“此事不過一場誤會,徐姐姐莫要傷了和氣。”
“徐姐姐心直口快,本無惡意,同窗一場,日後還要同朝為官,這位姐姐切勿惱怒。”
兩人原本被批鬥得面子上過不去,這時張庭再給個台階,她們自然順坡下驢。
紫袍女子也怕惹惱徐監元,連帶徐閣老都對自己不喜,斷送仕途,趕忙附和:“都是姐妹,便算了算了。”
徐監元不屑睨了她一眼,冷哼一聲,還想嘲諷幾句,卻被張庭睇過來的眼神鎮住,咽下未曾脫口的話,撇撇嘴。
這事算是了了。
還好沒鬧出問題,裘媛松了口氣,說了些俏皮話,重新活躍氛圍,招呼衆人前去飲茶。
看到方才鬥毆那兩人背道而馳,裘媛才放心拉張庭去室内,還跟她道謝:“若非你解圍,最後還不知鬧成什麼樣?讓我這東道主做的沒臉。”
“這回謝過妹妹。”
張庭牽起嘴角,謙虛道:“區區幾句話罷了,能幫到姐姐已是萬幸。”
選了一處僻靜靠窗的位置坐下,旁邊的小厮攪着茶膏,挂壁不落,動作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裘媛問過張庭喜愛的事物,說予小厮。
最後給兩人各上一碗,裘媛的茶湯上面繪着一株蘭草,張庭的則是一叢綠竹。
裘媛看看自己碗裡,又看看張庭的,樂得打趣:“好哇!真是男兒大了留不住,給我畫的這般潦草,給妹妹的卻如此精細。”
直說得對面的小厮兩頰绯紅,埋頭不語。
張庭倒是輕笑一聲:“隻是綠竹的枝葉繁複些,如何算精細?我倒覺得姐姐碗裡的幽蘭頗具神韻。”
哄得裘媛直笑,感慨道:“妹妹真是妙人。”
“若能與我一道在國子監讀書,研究學問,閑時飲酒作詩,豈不樂哉?”
張庭眉間犯愁,輕歎道:“國子監又哪裡是想去就能去的?”
國子監天下頂尖的學府,學生擠破腦袋都想進去,可若沒有關系,哪怕能夠捐監,揣着金銀過去也要被攆出來。
裘媛大伯母是國子監司業,親戚間關系很不錯,因而她知道一些内情。
裘媛極為看重張庭,揮手讓小厮退下,悄悄湊到她耳邊透露:“五月中旬,國子監要招生員,我同我大伯母說,到時候你捐監進來便是。”
朝中有人好做官。
張庭面露喜色,問道:“不知所需費用幾何?”
裘媛想了想,“廪生一百五十兩,增廣生三百兩。”其實還有一個名次靠後的附學生,但她覺得提這個就太侮辱張庭了,便沒說。
好在,原生是名次稍好些的增廣生。
捐監隻要三百兩,對于如今的張庭來說綽綽有餘。
但她又試探道:“姐姐可知,這次得招多少學生?”
頂尖學府哪怕一個坑擠兩個,名額也是有限的。
裘媛以為她在憂慮會被其他貢生、舉人擠掉,還寬慰她:“妹妹無需擔憂,區區一兩個名額,我大伯母還是能把握的。”
張庭若有所思,轉而又跟她提到:“謝過姐姐好意,我有位友人,才華遠在我之上,若是方便可否一道走捐監?”
多一個不妨事,裘媛不在乎那人學識如何,但樂得賣張庭一個面子。
“有何不可?妹妹屆時去信來便是。”
兩人談妥,張庭甚是喜悅。
西郊偏遠,少有學生留下用夕食,趁天色尚早,張庭也擠在其中與裘媛告别。
剛要踏上馬車,卻被徐監元一手攔住,張庭止住腳步,詫異回過身看她。
徐監元清清嗓子,負手望天,低聲說了句:“今日多謝你。”
聲音弱得張庭差點沒聽到,四下無人,她回以淡淡一笑,将模闆照搬:“區區幾句話罷了,能幫到姐姐已是萬幸。”
謙卑的話誰都愛聽,尤其是徐監元這類自視甚高的,聽了隻感覺到張庭對自己的敬重、仰慕。
她側着臉,不由自主翹起嘴角,心情非常愉悅,壓直聲線保持自己威嚴的氣勢:“我姓徐,名峥嵘。今年二十有三,國子監監元,選了《尚書》作為經要,住在徐府跟着姑姑學作文章。”
似乎覺得自己說得太多,她立馬住嘴,神色有幾分懊惱,但自認張庭怎麼都接收到她的信号了,瞄了對方一眼,潇灑離去。
張庭聽完徐峥嵘的介紹,罕見地露出迷茫的神色,目送她的身影,搖搖頭,不再深究。
踏進馬車,張庭舒緩地靠在車壁小憩,阖上眼睛,複盤今日種種,滿意地勾起一抹微笑。
倏地,右眼皮又開始抽跳,張庭輕揉太陽穴,納悶不已:難道還有什麼災禍?
她為人謹慎,還特意吩咐車夫走人流大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