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真的自私又狹隘。”于潇咬了咬唇，面露痛苦之色，“但我偏偏還很懦弱。”

她内心的陰暗面促使她做出了錯事，但是她又不是徹徹底底的壞，她能夠分辨對和錯，也會因此而感到愧疚，想要彌補。

于潇不是一個好人，但也很難用純粹的“壞人”來給她定性。但“小人”呢？好像也不完全準确。

……就是跟世界上大部分普通人一樣，有着自己獨有的一套行事标準罷了。當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她便會惶恐不安，思考着怎麼能夠解決事情，或者……讓自己盡可能脫離漩渦中心，不被波及。

嶽如霜深深看了一眼于潇，幽幽道：“其實你也不算太糟糕，于潇。”

“最起碼你有面對自己錯誤的勇氣，這很好。”接着她開始循循善誘，“但是我還是想知道，這都十年過去了，你已經從大學走入社會，為什麼還對我抱有這麼大的恨意。”

聽到“恨意”兩個字，于潇慌忙擺了擺手，趕緊解釋：“不……如霜，我這麼說可能有點……但我覺得其實我不是在恨你，我是在恨當初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我從未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我是想……通過報複你這個無辜的人，來寬慰、來彌補那個弱小的自己而已……”

于潇聲音越來越低，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嶽如霜在心裡發出無聲的歎息，想要先穩定于潇的心情，然後在她這裡多套點話。隻是很不巧，恰好此時，一直在旁聽的虞澈電話鈴聲響起。他拿起來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是唐岚音。

虞澈深吸一口氣，道：“我先去接電話，你們聊。”

看着虞澈的背影，嶽如霜若有所思，轉而追問于潇：“說起來，你跟唐岚音之間有什麼矛盾嗎？”

于潇緩慢搖了搖頭：“沒有……我對他其實……沒太多印象，就記得你們關系很好。而且畢業後你們兩個混得風生水起，我出于洩憤的心理吧……想着報複你，也報複你的朋友，會讓我更暢快……”

她捂着臉，聲音變得有些模糊不清：“我錯了，我其實一點不痛快。我看着那些熱搜，隻覺得害怕，覺得自己捅了天大的簍子……”

宋林晚嘴角抽了抽，想罵這人兩句，但想着信息還沒套出來，隻能作罷。

在宋林晚的視角，他覺得于潇并不是明白錯了，隻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僅此而已。

可能确實她心裡有些善良……但真正善良的人，根本一開始就不會答應參與這種幼稚又惡毒的報複把戲。

不過對于這種人，宋林晚其實懶得管。她如果一直保持這種微妙的不平衡狀态，遲早還會跌跟頭，自讨苦吃。

宋林晚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想把自己對于潇的不屑表現得那麼明顯。這時候虞澈終于回來，他面無表情，好像電話裡唐岚音說了什麼都毫不意外。

“岚音說他馬上過來。”虞澈思索片刻，又一次拿出手機，“你們家附近有哪家早餐比較好吃嗎？我給他定個外賣。早上不吃飯會低血糖，對身體不好。”

“哎哎哎，給我倆也訂一份！”宋林晚嚷嚷着，突然想到這還有一個于潇，雖然他對這人很反感，但這個節骨眼上，也不能得罪她，于是耐着性子追問：“于潇，你早上吃東西了嗎？要不要給你也訂一點？”

“不，不用了！”于潇把頭搖得好像撥浪鼓，“我真的不餓，什麼都吃不下，這杯牛奶已經夠了。”

她這樣說，宋林晚也不勉強，直接站起身走到虞澈身邊和他一起訂餐去了。現在隻剩于潇和嶽如霜面對面，氣氛一時有些凝滞。嶽如霜一隻手在胳膊上點了點，另一隻手則背在身後，不被任何人注意。

嶽如霜覺得時候差不多了，終于開口：“那于潇，能不能告訴我，這件針對我們幾個的‘報複’究竟是誰策劃的，你又是跟誰最先聯系上的？是李鵬還是王川？”

在說話的間隙，她也輕輕摁下了身後錄音筆的錄音按鍵。

于潇有些出神，她似乎在心裡面斟酌了一番用詞，才道：“其實……我和王川重新聯系上，也是一個意外。時間并不長，還是班長說要拉大家同學聚會、在群裡張羅之後。”

“當時大家響應非常熱烈，尤其在班長說你和唐岚音也要帶着家屬一起參加之後……畢竟你們兩個是畢業後班上混得最好的嘛。一個是大網紅一個大畫師，大家都很羨慕敬佩你們。”

她擡起頭，雙目都顯得有些無神，卻突然話鋒一轉：“其實這些年我過得非常一般，大學沒選到一個好專業，無論是考編還是考研都屢屢受挫……到了快三十的年紀，雖然父母天天催婚，相親也相不到合适的……壓力真的非常大。”

說到這裡，她笑得越來越苦澀：“我也沒想到，我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居然還有人記得。所以王川看到我在群裡扣1，找我叙舊的時候，我并沒有拒絕。”

或者說，其實她并不擅長拒絕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