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利痛快答應，整日開着遊艇帶我去賽美尼各個大島上逛。賽美尼群島作為避稅天堂，富人雲集，第一大島拉羅切利島上是世界上最大的離岸金融中心。在這裡，豪車别墅、輝煌的高樓大廈、數之不盡的奢侈品店鋪，景觀雕塑和噴泉花園應有盡有。

走在别墅區彎彎曲曲開滿鮮花的小道上，純淨的陽光将街道切出泾渭分明的陰影，将别墅的色彩渲染得更加明麗養眼。我慢悠悠地騎着自行車，看到路邊穿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在吹泡泡玩，她的夥伴們咯咯笑着撲滅泡泡，此刻我感受到，這才是正常人該過的生活，而不是瑞瓦肖工業區青苔瘋長泛着污黑痕迹的脫皮建築與泛着工業機油味的嗆人空氣。

騎車騎過一段舒緩的波浪路段，眼前開始出現金融中心的大廈群，各式各樣的摩天大樓，反射的陽光無比耀眼，我呆呆地望着遠方，視線随波浪路段緩慢的一上一下，我剛才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扭頭問同行的艾爾莎：“你剛才有看到什麼嗎？”

“什麼東西？”

“就是……”我指着一座細長、外表呈現波浪狀弧線的建築；“上面好像有個黑點掉下來了。”

“我剛才沒看到。”

“我也沒看到。”艾斯利應和。

“ctos？”

Ctos回答：“貝納爾，您所指的方向是拉羅切利證券交易中心，附近一切正常。”

既然ctos都說不存在，那應該是真的沒那回事，也許是我的錯覺吧，我繼續往前騎。

拉羅切利除了金融中心熱鬧，住宅區都很安靜，路上人車稀少，我甚至能閉着眼騎行，不用擔心會磕碰到什麼，感受陽光的熱量透過眼皮，鑽入大腦，渾身毛孔張開，捕捉着空氣中每一個分子。暗紅的視界裡，建築的輪廓陰影似乎都隐隐約約浮現出來，似乎是另一種形貌，衰敗的、頹圮的、灰色的，恐怖的寂靜籠罩一切。

我睜開眼，衰敗的氣息也随之消散，我加快蹬車的速度，騎入熱鬧繁華的中心市區，路上各種新奇的豪車看也看不完，我打算去遠處綠樹蔥茏中特别顯眼的大雕塑去待一會，不幹什麼，就曬曬太陽。

一路上無所事事的人很多，他們好像從來沒有煩惱，也不用擔心錢要怎麼賺，就曬太陽、喝咖啡、遛貓遛狗而已，我也沿着路亂騎，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在糖豆形狀的大雕塑前待了會，和艾爾莎拍照紀念到此一遊，七拐八彎騎到一個地方，心有所感地仰頭一看，原來我已經到證券交易中心了，出入都是西裝革履、精神飽滿的成功人士。

艾斯利湊過來：“要進去看嗎？”

“不需要。”我仰頭看着大樓頂部，想剛才遠處看到的，真的是我的幻覺嗎？

艾爾莎不明白我在看什麼，看我也在看，她也擡頭看，最後艾斯利也在擡頭看，看了半天，艾斯利說：“你是不是看到什麼跳樓的人了？”

“跳樓的？”

“以前發生金融危機的時候，證券中心發生過好幾次跳樓事件，不過現在肯定沒有了，證券中心的樓頂不允許員工随便上去，而且，如果剛才真有人跳樓的話，這會肯定到處都是救護車和警車，血迹有人在打掃，你看，地面上什麼痕迹也沒有。”

地面上确實什麼痕迹也沒有，幹燥的，幹幹淨淨的，我繼續仰頭看樓頂，想着剛才看到的黑點，越想越覺得那像個人。

那一定是個人，是來自過去的鬼魂嗎？還是……未來的？我路過别墅區所見的頹圮景象，是來自毀滅之後的故事嗎？

我閉上眼，靜站。我突然想起我的筆記，我的父母去過很多地方，他們會不會來這？這裡靠海，據說離灰域很近，灰域會讓附近的一切都染上不詳的失敗詛咒，當絕望的投資者從高樓躍下，那說明經濟危機已經到了不可粉飾太平的地步。

“筆記！”我猛地大叫，“我的筆記！”

為了保障安全，我的筆記收在我的出租房裡，沒跟我一起過來，我直覺此刻筆記上一定多出了新的内容，有關拉羅切利島上的金融中心，他們一定來過這裡！

“我要回瑞瓦肖，拿我的筆記本！”我思路清晰起來，“先拿到筆記本，再來這。”

“那坐飛機吧，我有飛機。”艾斯利說，“現在就上，當天就能回來。”

我隻當艾斯利在開玩笑，從賽美尼群島到瑞瓦肖坐船都要三四天的功夫，怎麼坐飛機能這麼快？

事實告訴我還真有那麼快，艾斯利打了個電話，馬上有保姆車來接，直達飛機場直接上飛機，有生之年也是坐上私人飛機了，裡面寬敞得驚人，艾爾莎打趣跟我也算是見世面了，但我笑不起來。

飛機開了兩個小時，我真的看到了瑞瓦肖的城市天際線，下機場坐車直達我的出租房，碰上晚高峰，再好的車也堵在車流中動彈不得，艾斯利問我：“要不坐直升機？”

我覺得艾斯利肯定是沒吃過堵車的苦，開飛機人給開傻了：“你飛那裡去是要我直接速降落地嗎？”

“我的飛機上确實有速降裝備，隻不過需要人協助一下，使用方法很簡單，相信艾爾莎小姐很快能學會。”艾斯利居然在認真提議，我被他說得也開始思考這樣的可行性，還是燃燭說：“我帶你過去吧。”

“用魔法？”

“對，魔法。”

反正道路堵得水洩不通，我和燃燭直接下車，燃燭抱起我，不知道他用的什麼魔法，一陣剛勁的狂風打在我臉皮上，我睜不開眼，過了稍許時刻，風平靜下來，還真到地方了。

好久沒回來這裡，我花了點時間找鑰匙，回憶我出租的房到底是幾樓，爬上四樓時不自信地敲了敲門，嗯，果然有人，我趕緊擺手說找錯了找錯了。上樓又敲一次，這次無人應答，鑰匙插進門鎖，正好，能擰動。

房間裡都很陌生，唯有那隻黑黃色的大蜜蜂還是熟悉的，在我看到的時候瞬間激活，笨拙且緩慢地翻了個身：“傍晚好，貝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