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那裡秋天風景很好,我在那裡寫生過一段時間。”
我擦幹淨盤子,驚奇地問:“你還會畫畫啊?!”
阿列克謝蒼白的臉上露出怅惘的微笑:“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一想,這個話題着實不太好,曾經那麼一個熱愛生活的人,現在被疾病打垮,命不久矣,回憶過去的美好無異于飲鸩止渴的毒藥。
阿列克謝說:“今天交管部的人估計要來找我麻煩了,我實在沒什麼東西可以給他們的,不過,你幫助了我們,我想為你們做點什麼。”
我本想拒絕,但拒絕一個病人想要傾訴的好意似乎太過冷酷,我便問:“你想幫我們什麼?”
阿列克謝緩慢起身,打開櫃子上半身探進去,摸索了好一陣子,拿出一隻落滿灰塵的、編織精美的圓形網狀裝飾品,邊緣和網内繩結懸吊着一條條由羽毛、貝殼、不知名植物種子和各種色彩的水晶碎石編織成的裝飾物。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稀奇的玩意,即便它灰撲撲的,也難以掩飾它的精美程度。
“這是……”
“捕夢網。”ctos說,“捕夢網最初來自于蒙迪洲原始部落,是一種被認為可以留下美夢、阻攔噩夢的神奇法器。在地理大發現的後時代,這種法器流入世界各地,逐漸成為成為各種商業化原始部落景點中不可缺少的紀念品。”
“這不是紀念品!”阿列克謝臉漲紅了,沒忍住開始咳嗽,我趕緊勸慰他:“沒說這是商業紀念品,這家夥就這樣,淨愛說一些不看場合的話。”說完打了蜜蜂ctos一拳,把身子打得凹了進去,“可别再叨叨了!”
等阿列克謝咳嗽完,我請他繼續說。阿列克謝說這個捕夢網是他父親從遠方帶來的東西,并非景區紀念品商店購買的普通大路貨,而是一件來自灰域的東西。
“灰域?!”我聽着一驚,再低頭看這件灰撲撲的捕夢網,剛開始看到這件東西的第一眼,我以為是阿列克謝沒好好珍惜保存它才導緻落灰成這個樣子,現在方才醒悟,明明身患重病但仍能收拾東西如此整齊的阿列克謝,怎麼會允許家裡有一件落灰到相當難看的物件?
“是的,灰域,而且是‘灰域行者’從已經被灰域吞噬地帶拿回的東西。”
我被全新的名詞沖擊得有些大腦宕機,仍是ctos盡心盡力為我解說全新的設定:灰域行者們可以在毫無防護的條件下進入灰域并安全返回,由于灰域的特質,這批“幸運兒”也擁有解讀來自灰域抛灑出來的信息的能力,可能關于過去,可能關于一段不知所雲的話語,或者來自未來的隻言片語,他們的能力不似無罪者那麼強大,但也足夠罕見。
“不是說灰域會毀滅一切嗎?”
“是這樣的,但是那位行者說,在深受灰域浸染的世界邊緣,依然可能會存留下來一些可觸碰的實體。例如早已死去的動物,變成某種化石的樹林,再比如,這隻挂在樹上,永遠擦洗不掉灰塵的捕夢網。”
灰塵……真的是灰塵?
我再度低下頭,試圖從精美的對稱菱形網孔花紋裡看出來自灰域的玄妙信息,很可惜,我什麼都看不到,隻覺得網上垂吊下來的半透明石頭彩光炫藍,挺好看的還。
手擦過編網,似乎灰域的顔色已經将繩索纖維浸透,怎麼都挽救不了在時光中被沖刷千萬年的古舊感。
“這麼重要的東西,你就這麼給我了?再怎麼說,也是你爸從灰域行者那拿來的,也算是件寶貝吧……”
“不,它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我爸爸将它贈送給我的第一天起,我就反複夢到同一個場景,我會将它交給某一個人,從此它和我沒有任何關系。這樣的夢做多了實在厭煩,我把它丢進櫃子裡了。從那以後,我很少再做夢,直到昨天……”
“你又開始做夢了?”
“不,我是終于看清了,我将捕夢網到底交給了誰。”
我看着他沉肅的臉色,一時間有些恍惚:“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