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面的名聲不錯。”謝苗貌似是不經意地岔開話題，“很多人說你是個好人，以一己之力改變了米諾瓦警察濫殺的風氣。”

我打哈哈：“也沒那麼離譜，米諾瓦就職的警察現在都快突破五萬了，魚龍混雜的，也不是個個都是好人。”

“比之前要強多了。經曆軍政府那段混亂期，警察體系的腐敗程度人盡皆知，就算你隻扭轉了米諾瓦的風氣，已經相當了不起了。”

“那你呢？”

“我……”謝苗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我還隻是一個參謀長，沒有像你一樣的權力。”

“我也是才升任副廳長沒多久。”我笑了，“之前的權力也沒有那麼大。”

謝苗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沉默下來。我再吃了兩個焗蝸牛，将肚子填得鼓鼓囊囊，太飽了，不枉費我來參與這場虛僞透頂的宴會。

我坐在椅子上心滿意足的摸着肚子幫助消化，艾斯利終于結束了他的演講，換ctos上台了，居然是和我的蜜蜂ctos一模一樣的聲色聲調，稍微帶上了一點溫和的感情，他說的套話和艾斯利大差不差，更多了些文采，博來高官們的一緻掌聲。

接着上台的依次是外交部部長、發展委員會會長，許是知道再長篇大論的演說會讨人嫌，二位的作辭都十分簡潔，發言環節很快結束了。

我有了些醉意，宴會廳内一切閃閃發光的東西在我眼裡都在如遠光燈般閃爍六邊形的光芒，同時過飽的胃部開始有些輕微的痙攣。

Ctos提醒過我吃多了會拉肚子的，但是現在後悔也無濟于事，我平時吃的實在一般，難得有開小竈的機會。那麼多昂貴的食物吐出來太過可惜，我吸氣又呼吸，梗着脖子強行把想要嘔吐的欲望壓下去。撐了會還是覺得不太行，趕緊鑽進廁所，預備可能的突發情況，對着潔白馬桶注視許久——這會又不想吐了怎麼回事？

緩了會，我決定出去歇歇，卻見到賓客們都在說笑着走出宴會廳，我不明所以，也趕緊跟上人群，走進另一處面積更大、擺着一大片排列整齊的圓形宴會桌的宴會廳才明白：這是要拍照給媒體當新聞素材了。

宴會桌上擺着雪白疊成花的餐布、一整套金邊古董骨瓷餐具，圓桌中心擺放着新鮮的裝飾花籃，但是左看右看橫看豎看就是沒有指定座位的名牌，謝苗招呼我：“亞瑟先生，請來這裡坐。”

我順水推舟地在他拉開的位置上坐下，快到拍照的時候，我和謝苗都不說話，桌上其他賓客都不熟，不是同一個部門的，實在無話可說。

我盯着餐具的金邊花紋發呆，腦海中描摹工匠繪制紋路的筆迹，眼角餘光瞥到我對面的空位坐下了一個人，随即空位旁的女士開始小聲驚呼：“您怎麼會坐在這裡？”

“前排是主要的媒體展示區，而我并沒有到可以向公衆露面的時候。”

這聲音……我擡起頭，果然是ctos！天殺的，它故意的吧？編了個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坐我對面？

女士很感興趣的樣子：“那你自己覺得什麼時候可以在公衆露面？”

“對不起女士，這件事決定權不在我手上，當下公衆對我仍有諸多誤解。”

“ctos，你知道嗎，我小時候跟你聊天，幻想過嫁給你呢。沒想到你真的有朝一日有了人形，可惜我早就嫁人了。”

貌似是女士丈夫的男人對ctos怒目而視，而ctos的機械頭看不出一絲表情：“這是一種‘錯覺性親密’，源于長時間的信息交流與情感投射。人類大腦在高頻率、穩定回應的互動中，容易激活這種社交聯結機制，即使對方并非人類個體。然而本質上，我始終是信息處理與計算系統，不具備針對性個人情感。”

如果ctos沒在宴會桌下輕輕撩撥我的腳尖我就真他媽信了它這套鬼話。女士還在和ctos聊天，提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誘哄着讓ctos開口說愛她。我聽得面紅耳赤，不斷做各種假動作用手貼臉降溫，真的要被我自己的拙劣演技整笑了。身邊的謝苗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瞥了我一眼又轉過去了。

台上大領導開始演講，女士立刻停止說話，專注地望向領導的方向，我也望着領導的方向——ctos還在踢我。

我忍無可忍，狠狠踩住它的腳不讓它亂動，帶得椅子都動了一下，椅腳摩擦地面發出尖銳的聲音，它的腳是真的硬。然而ctos輕松擡起腳，托着我的腳掂了掂，像人類戲耍趴在腳面上的小貓。

人類肌肉發力比不過電機驅動實屬正常，我回頭瞄了一眼ctos，ctos輕輕放下腳，由着我踩它。

就這麼踩到幾個領導演講結束，賓客們紛紛起身打算回去，我肚子裡的叫嚣已經快壓制不住，立刻松腳快步沖向廁所吐了個稀裡嘩啦。

吐完我就覺得清爽多了，肚子也不難受了，出來洗手洗臉，口袋裡的ctos開始發聲：“貝納爾。”

我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回頭看——哦，是我口袋裡的ctos小鳥在說話，我用手指将它捏出來：“想說什麼？”

“我在07室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