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深處傳來對話,時聿沒怎麼在意,那些人料定他這時候站不起來,所以連門都沒鎖,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一個病成那樣的Omega,居然會在手術後的第二天就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時聿光着腳在寒冷的地闆上艱難地挪動腳步,就在他離那些說話聲很遠時,他還是清晰地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雲中尉年紀輕輕,可惜了......”
“他那腿這輩子還能站起來嗎?是不是還撞到腦袋了......”
時聿猛地停下。
他紅着眼眶,轉身踉跄了幾下又停住,渾身的寒涼已經抵不住他的痛苦,心髒就像被撕了兩半,淋漓着無形的鮮血。
本就幹澀的嗓子,張了幾下始終沒說出話來,眼底的淚水卻是不停的流淌。
察覺到一些腳步聲,他又立刻警惕起來,強忍着身體的不适,将身體挪到一間儲物室,不斷地尋找可以防身的物體。
情急之下,後腰撞到一個堅硬的物體,痛得他有半分鐘都在彎腰忍痛。
那是裝了各種試劑的推車,時聿隻看了一眼就抄起酒精瓶灑滿整個雜物間,在聽到外面的走動聲時,他迅速翻到火柴盒,雙手顫抖地拿着火柴棒與塗磷紙摩擦。
試了幾次就在絕望時,細弱的火苗才逐漸升起。
時聿毫不猶豫地将燃燒起的火柴抛出去,緊接着他捂着小腹退後,濺起的火星頓時燒了整個房間。
他擡起頭,防火警報在此刻響起,整座研究所響起了劇烈刺耳的警報聲,自動噴霧裝置檢測到煙霧後,瞬時肆意的澆下。
時聿濕了一聲,他不敢回頭看,第二瓶酒精被他灑在了走廊上,儲物室燃燒的物品在察覺到易燃物後,迅速沖破門外,燃起血橙色的火光。
他從一道小門跑出去,先是被冷風激地一顫,身體又仿佛被天邊的雷聲應激到,渾身的血液都是凝固的,四肢都僵硬着卻始終不斷地往前跑着。
不過他運氣還算不錯,所有人都忙着救火,都不曾注意到一輛灰色的車沖出研究所的防護欄,直奔東澳島連接南方地區的橋梁。
這是時聿第三次走過這座橋了,他卻沒有心情去管,隻想着逃。
他隻想逃。
轎車撕拉一聲,歪歪扭扭地停靠在附近的碼頭,時聿跑下車,冷風直往他肺裡灌,他眼前的視線早就模糊不清,頸後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實在太痛了,也太絕望。
碼頭的售票亭關着,時聿無助地四處亂轉,身體的負荷已經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他心知自己撐不了多久了,心髒也同時跳的異常快。
“時聿?!”
脆弱的Omega如今隻要聽到點動靜就會害怕,他随時都準備逃跑,可就在自己走了幾步後,他被前方的一個坡絆倒,狠狠地摔倒在地。
膝蓋和腳心都磨出了血痕,他沒太在意,驚恐地看着來人。
對方其實看起來不太像壞人,反而很溫和,隻是這時候的時聿完全被四周的恐懼籠罩着。
“别碰我!”
破碎的聲音毫無震懾力,不過對方真的沒再碰他。
而是脫下外套蓋在他的身上,蹲下來跟他說話:“你是時聿吧?我看過你照片。”
“我是個beta,不是來害你的,雲中尉前陣子聯系過我們,如果他出了事,讓我們立馬來找你。”
聽到雲林藹的字眼,時聿失焦的眼神才慢慢恢複了些,他呢喃,“雲林藹?”
beta稍微靠他近了些,為他擋住了肆意的海風。
“這裡不安全,先跟我上船。”他試探地扶住時聿的手臂,見對方沒怎麼抗拒,才半扶着他站起來。
但此刻時聿軟地連路都走得磕絆,他額頭滾燙,似乎又發了燒,最後還是beta将他背起來,進了船艙。
太陽穴實在很疼,肺部還是嗆到了冷風,時聿直到開船都沒緩過來,他沒有安全感地縮在船艙角落,那位beta也陪着他一起坐下。
“我叫池漾,聯盟會北區來的。”
beta自顧自地自我介紹,又端了一杯熱茶給他。
時聿依舊對周圍陌生的環境沒有卸下防備,隻是接過端着暖手沒喝,他的意識沉的幾乎消散,卻還是問他:“雲林藹呢?”
池漾:“我們目前也跟他失去了聯系,還不知道他的位置。”
時聿一說話,嗓子就像刀片一樣的難受:“我想找他......”
“那些人...說他遇到了車禍,昏迷不醒......”時聿顫抖地說出這些話,緊接着是無休止的嗆咳和漸漸泛上來的嘔意。
池漾替他拍了拍後背,無可奈何道:“現在他身邊全都是理事長的人在把守,我們就算找到他也靠近不了,更别提見面了。”
“所以你們...”時聿頓了一下,“雲林藹想讓你們帶我去哪?”
隻聽池漾說:“北區,那邊有人接應。”
對于安排好所有的雲林藹,時聿很無奈卻又沒話說,捂着小腹的手實在沒有力氣,弱弱地垂下。
“他還說過什麼?”時聿有氣無力地問。
池漾沒有注意到他後頸的腺體已經到了強弩之末,船艙一大股雪蓮花信息素,他也聞不到。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告訴時聿:“他說,他很快來接你。”
一聲輕笑引來池漾的注意,隻見時聿逆着光,從側臉看就顯得格外瘦弱,通紅的臉和泛白的唇色顯得格外不正常,時聿一身潮濕地坐在地上。
雙手不再護着小腹,沒什麼意識地徹底垂落下來,跌在地闆上。
很快,他雙眼緊閉,看到一個又一個光怪陸離的景象,都是與雲林藹在一起的畫面,就連那個海邊别墅也顯得格外不真實。
就好像,那幾個月是時聿做的一個荒唐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