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十幾分鐘路程,楊叙地位直線飙升,一路從“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飙升至“商業新貴小楊總”,要不是處于人人平等的現代化社會,故事結局就該朝着登基稱帝的熱血男頻發展了。
楊叙被哄得臉都笑抽筋了,連帶着看人都年輕十歲,張口就是:“李哥你快别誇我了,我笑得有點頭暈,是不是缺氧了哈哈哈。”
梁越同慣常不和李志産生過多言語交流,今天也不例外。隻是今天車上又塞了個人,因此被迫不得清淨。
可惜楊叙越說越不想話,話題一路朝着“青少年在當今社會下的層層重壓”狂奔,聽得梁越同直皺眉頭,下意識想拽拽他袖口,臨了才猛然反應過來——李志是他爸派過來的人型攝像頭,隻負責看管他一個,至于旁人,大概率是無暇顧及的。
這才收回手指,任他胡說八道去了。
楊叙說得暢懷,連帶着回到家後都笑容不斷。
直到周阿姨把為他留好的飯菜端上桌,見狀也笑吟吟道:“今天開學還這麼高興啊。”
“那怎麼可能。”楊叙洗完手,甩甩手上的水珠:“回來路上跟人聊天,發現我竟然有那麼多優點。”
“比如呢?”宋萃榮橫插一嘴:“比豬還好的睡眠?比魚還好的記憶?”
“媽,哪有你這麼說親兒子的。”楊叙抱怨道:“你就不能說點好的啊。”
宋萃榮把飯後點心擱下,眼神跟掃描光似的把他掃描三百遍,匪夷所思道:“那你還有什麼優點。”
楊叙滿腦子的“賢良淑德”,恐剛出口就遭到無情鎮壓,于是溜須拍馬道:“我長得帥啊。您是方圓十裡名副其實的大美女,那我就受點委屈,勉強次之吧。”
據說宋萃榮當年相親,甫一露相,就迷倒萬千男同胞,上至富商,下至……下至他爸這種其貌不揚的普通人,總而言之滿室嘩然。原本還有些人仗着自己優勢企圖待價而沽,見到真人後也就不管不顧了,隻顧着哄搶約會機會。
轉眼而過二十載,宋萃榮女士風采依舊,去逛街購物依舊吸引帥小夥來要聯系方式。
果不其然,宋萃榮對他的這套十分适用,當即一甩卷發,撐着椅背就要追憶往事。
可惜她追着追着突然發現不對勁,一低頭,發現楊叙雖然快把腦袋栽進飯碗裡,但是肩膀止不住的逗,一副計謀得逞的慶幸樣。
宋萃榮當場翻臉,拍着他腦袋,下了最後通牒:“還貧嘴呢,我等着你開學測驗的成績。”
楊叙捂着腦袋叫苦連天,嘟囔着“誇也不行,不誇也不行,哎,難搞。”然後塞下最後一口飯菜,遛回房間準備再看兩道題。
開學測驗持續一整天,學生看到試卷就惆怅傷感,唉聲歎氣引發的低氣壓與教師隊伍的高血壓一對沖——轟!在校内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晚飯時間沒有中午那麼長,大部分學生都情願去食堂将就一頓,也有個别群體選擇去校門口随便叨兩口。
楊叙站在煎餅攤前等待時,聽到旁邊的人邊吃邊閑聊:“聽說最後一考場出了個牛人,最後一場考試考到一半,直接撂下卷子拍拍屁股走人了。”
和他同行的人不以為意:“你都說了是最後一考場了,他們幹出點什麼出格的事情還稀奇嗎。”
“那倒也是。”那人若有所思,“算了,不管他們了,你數學最後一道大題的答案還記得不,咱倆對一下……”
交談聲逐漸遠了,楊叙聽了樁八卦,對這位傳說中的“牛人”很是好奇:又不是什麼随堂小測驗,裝認真都不會,估計得面臨班主任和爹媽的聯合雙削。
攤煎餅的阿姨動作很麻利,不一會就把他要的那兩個煎餅遞了過來。
正巧梁越同也從附近的攤位上買了兩杯粥回來。
楊叙接過其中一杯加了兩大勺糖的八寶粥,下意識嗦一口,準備問問梁越同有沒有聽說“牛人”的事迹。
可惜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剛出爐的燙粥也不容他分神聽八卦。
楊叙被燙得龇牙咧嘴,咬着舌尖含糊不清道:“壞了,估計得起燎泡。”
“你慢點,又沒人跟你搶。”梁越同從口袋裡掏出紙巾。
一串語句在他舌頭裡滾過幾個來回,很久後才斟酌地湧出:“考得怎麼樣,能進前十嗎?”
“勉勉強強,看命吧。”楊叙叼着吸管,:“你考的怎麼樣,卷子對你來說不難吧。”
梁越同咬了口煎餅:“差不多,不過肯定沒你考得好。”
“真的假的?”楊叙聽他一本正經說瞎話。
梁越同含糊不清道:“我騙你幹什麼。”
宋萃榮說他記憶力隻比魚好實在是沒誇張,隻是這麼一打岔,他就忘掉自己剛才想問的話題了。
當晚,在學生們沉寂在考後空虛以及聽候刑期的焦灼中時,加班加點的教師團隊在晚自習下課前改完了最後一批試卷,,先匆忙登記好成績并張貼上榜了。
楊叙落後半步,隻能聽語音播報版的成績單。
“第一名是許順宜,第二名是……老楊,你第八名!”崔漸東大聲嚷嚷着。
第八名?豈不是零花錢保住了!
楊叙喜出望外,當即撥開人群準備目睹自己的戰績。
身邊有人嘟囔:“……奇怪,第十名梁越同,這誰啊?登記錯了吧。”
“新同學,你忘記了。”有人接過話茬,順勢瞄了眼成績單:“哦吼,不得了,新同學偏科有點嚴重呐,怎麼語文才這點分,這是作文沒寫吧。”
他們說話的空當,楊叙已經順利擠入前圍,可惜他第一眼沒看到自己的成績,而是順着旁邊唠叨的仁兄的手指頭,首先目睹到了梁越同的分數。
其他的分數漂亮到無可指摘,甚至能跟霸榜多年的許順宜一較高低,然而那行矚目耀眼的成績條上卻有個敗筆……
楊叙冷不丁地轉頭。
梁越同拎着書包站在後門處,明明教室内的熱鬧與否被分割的很開,他卻并不讓人覺得孤單,反而從他淡漠平靜的表情中琢磨出點了然于心的熟稔。
楊叙嘴唇翕張着,好半天過去了,都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