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零榆以為他睡着時,謝生突然出聲,“樹上難免不安全,零榆不若還是下來?”
“……”
零榆在樹上偷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謝生想做什麼,此時面無表情地從樹上翻進院,走到長廊間坐在了謝生面前。
月光在地上鋪灑,勾勒出長廊的幾條廊柱的形狀,也在眼前人的臉上描繪着淡淡的光影。
零榆盯着謝生看了片刻,随後姿勢閑散地靠在柱子上,“叫我下來幹嘛?”
謝生不做理會,分明是零榆做那“樹上君子”行偷窺之事,現下被人發現拆穿後還别扭地要反客為主,謝生隻覺這少年人有點意思,輕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零榆來了氣,見謝生故作清高,口中酸不溜秋地吐出幾句話,“謝神醫除了治病救人,竟還會驅鬼除祟呢!還真是我孤陋寡聞了,也不知當初謝大夫又是用的哪種法子治好孟娘的?”
謝生總算睜了眼,對上零榆的目光,嘴角帶笑道:“零榆也是深藏不露,僅這一時半刻便看出我是要驅鬼除祟了。”
不等零榆應答,謝生收了輕松的坐姿,正色道:“此地不容你久留,快些走吧。”
“叫我下來的是你,趕我走的也是你,”零榆雙臂交疊,傲慢道:“怎麼?我是走是留還得聽你安排?”
謝生正色道:“莫要胡鬧,你自竹屋不告而别便是不讓我管你的意思,我也無心束縛你的自由。隻是此地确實有些不對勁,我不想把你扯進來。”
零榆本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主兒,然而這錢老太爺是少有的真心待他之人,現下錢府出了亂子,零榆不願坐視不理,于是他也收斂脾性,沉聲道:“今日初一,那些東西怕是等不到子時……”
謝生猛一擡頭看向零榆,神色有些驚異,“誰教你這些的?”
零榆面色冷淡,沉默片刻才道:“我天生能看見一些旁人發覺不了的東西……當初讓你去給孟娘看病,就是因為她身上纏滿了那些東西,尋常大夫道士都無用,而我在你身上卻看到同樣的黑氣,便死馬當活馬醫,想你或許能治好她。”
謝生突然想到什麼,問道:“你身上……可有什麼紅色印記?”
零榆有些疑惑,不過還是指了指自己的右耳後,坦誠道:“此處有一個似火焰狀的紅痕……不過銀花樓中人皆有,姑娘們印于左肩後,一些男的……則印在右耳後。”
銀花樓的樂伎大都是些女子,少有些男兒身,有也是些供有龍陽之好的纨绔子弟玩樂的斷袖。
故而尋常時候,零榆總會用些脂粉将此印記遮住,好混迹于市井之中。
謝生心中有些疑慮,正要再開口,隻聽耳邊傳來一陣鈴铛聲,非但不急促,還有些悅耳。
鈴铛聲是從靈堂裡傳出的,此時正伴着風聲有節律地響動。
這錢府已遭邪物侵襲,衆人一時半會怕是出不去。
“你找個地方躲起來,一會兒不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出來。”謝生囑咐道。
“……”零榆見謝生神色凝重,非得盯着自己點頭應下才肯走,隻好無奈地點點頭。
謝生半信半疑,不過也沒閑情管零榆是否聽話,疾步走向靈堂。
錢府上下尚在守孝期内,白紙燈籠挂在屋檐下,輕輕搖晃,照着偌大卻不荒蕪的庭院,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
零榆環顧四周,走回長廊。
不一會兒,迎面走來一個婢女,見到零榆時敷衍着行了一禮,而後引着零榆往廂房走,“我家夫人難以入睡,還請你過去瞧瞧。”
零榆挑眉,這錢府夫人與他并無甚交集,又怎麼曉得他也會醫術?
“你家夫人何故睡不着?”
婢女低聲答道:“夫人前幾日體虛累着了,常在夜裡夢行,昨日你看過才有所好轉,隻是不知為何方才又突然驚醒說自己睡不下──”
零榆無聲地笑了一下,在邪氣這麼重的地方住着,還隻是體虛就怪了。
零榆跟着婢女往錢夫人的卧房走去。行至卧房門前,他突然停下。
婢女疑惑地回過頭,就見零榆擡頭看着房門外貼着的一張符紙,恍若自言自語般輕聲道:“這是什麼符?”
婢女不答反問:“道長竟不知?”
……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