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訣眼前一亮,“屬下這就去戴罪立功!”
商褚一點頭,他就一溜煙似的跑了。
“你留在刑部接應修訣,我進宮一趟。”
“那王爺今晚是在宮中過夜,還是……”修妄拖長了尾音。
商褚放下卷軸的動作頓了頓。
修妄曾在兩年前一個風雪夜充當過主子的車夫,是唯一一個從頭到尾見證某個謀逆案重犯成為自家夫人的人。
也是唯一一個,知道那日瑞王車駕出現在祝家附近,不是巧合,是人為的局外人。
“屬下聽修訣說,今日夫人受了莫大的驚吓和委屈。王爺若不親自回一趟仙茵小築,憑殷舟,恐怕很難安撫夫人。”
商褚若有所思,“無妨,先辦要緊事,我今晚會回刑部。”
“是。”
*
入夜,仙茵小築,甯靜又美麗,是少有人知道的瑞王私宅。
祝愉坐在屋内的秋千上,面朝鮮花盛開的庭院。剛剛沐浴過,她身穿茶白裙衫沒過赤足,裸露着白天摔在街上而擦傷的小臂。
她眸光呆滞,看着外面花婢忙忙碌碌,搬運、修剪、澆水……
“嘶!”她吃疼地縮回手,倒吸一口涼氣。
給她上藥的知春隻好再小心一些,“夫人您得忍忍,雖說隻是擦傷,但您素來養得嬌貴。萬一留了疤,王爺可饒不了我們。”
回了仙茵小築,左右都是自己人,便可大大方方稱王爺了。
知夏站在祝愉身後,手持布巾,給她擦着濕漉漉的長發,“王爺今晚會過來嗎?”
“來了!”
三人聞聲齊齊往門口看去,原本守在院中的知秋前來通傳,“殷舟來了!”
大失所望。
知夏撅了撅嘴,大聲朝門口吩咐,“搬屏風來!”
殷舟有備而來,隔着屏風,聲音明朗。
“王爺知夫人今日受了驚吓,特意讓屬下送來安神的荼羅香。這是今年粟疆的貢品,除了夫人您這,就隻有陛下和太後那裡有了。”
“還有今日夫人沒吃成的桂花酥酪,王爺也讓屬下買來了。聽說桂花酥酪配上珍馐樓的荷花酥更美味,屬下便自作主張,一并買來了。”
“前陣子夫人說珍珠首飾漂亮,王爺便派人去了沿海一帶,挑了最上乘的珍珠,給夫人打了一整套頭面。今日屬下也帶來了,還請夫人過目。”
祝愉赤足點地,蕩起秋千。
知春從屏風後将珍珠頭面接過,在燭台邊呈上,供祝愉觀賞。
“夫人可還喜歡?”殷舟問道。
祝愉淡淡掃了一眼,确實是很精緻漂亮的一套頭面。鑲嵌的每一顆珍珠在燭火下,都好像會發光一般。
“我很喜歡,你回去複命吧。”
殷舟沒從她的語調中聽出絲毫欣喜,但已無計可施,“屬下告退。”
他一走,知春捧着珍珠道:“王爺待夫人真好,随口一句話都記得,還這般用心!”
祝愉坐在秋千上搖搖晃晃,并不搭話。
反倒是知夏輕嗤一聲,“我說知春姐姐,你也太沒見過世面了。咱們王爺是什麼人?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這還不值一提?”知春不可置信。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祝愉一眼,見其不為所動,更是不解。
當真是她太沒見過世面了嗎?
整個仙茵小築,沒有人知道夫人的來曆。從王爺連妾侍名分都不給的事實來看,大家默認祝愉出身上不了台面。
“不說東西怎麼樣,重要的是心意啊!”知春不死心道,“重要的是王爺有這份心!”
知夏悶哼,“王爺若是有心,就該親自來。”
“王爺隻是忙得抽不開身!”
知夏也瞥了一眼祝愉,見她跟沒事人一樣,說話也就愈發大膽,“王爺本就在場,還用抽什麼身,當時就應該站出來給夫人撐腰啊!”
知春欲言又止,再次偷看祝愉。
祝愉終于有了反應,“想說什麼就說。”
她将腦袋靠在秋千繩上,半睜着眼,難掩疲憊。
知春忍不住嘀咕:“有外人在,王爺自然什麼都不能做。若是讓人知道王爺……養外室,定會在朝上被參,名聲還要不要了……”
知夏左右張望,見沒有旁人,直白道:“恕我鬥膽,咱們王爺本來就沒啥名聲,被禦史台參的還少嗎?何況養個女人這麼點小事,隻要給個名分,哪怕是最低賤的通房丫頭,也就沒理由被指摘了呀!”
“他不這樣做,除了他自己不願意,沒别的解釋。”
祝愉眼皮沉重,似乎要睡着了。
知夏喋喋不休,“夫人您也别怪奴婢說話難聽,奴婢也是為了您好,早些認清現實,總比來日當頭棒喝的好。畢竟咱們早晚都會有真的女主子,男人又多是新歡勝舊愛。到時候,比起咱們當奴婢的,恐怕您的處境更艱難……”
祝愉閉上了眼睛。
知春眼神示意知夏,後者自顧自說了好一會兒才徹底安靜了下來。
祝愉腦子裡亂糟糟的,各種聲音盤踞腦海。
最終隻剩一句——
“她爹娘、還有她哥哥的在天之靈要是知道她這麼不要臉,肯定也會羞恥!也會覺得她惡心!”
她如墜深淵,失重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