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不知怎得就生了這般興緻,上趕着揮霍這點所剩無幾的餘糧。
易辭晚閉眼歎息,皺眉連連擺手,“趕緊盛起來,該送哪兒送哪兒去,”說罷不經意地瞥過對面,又補充道:“人言郎君是客人,你拿這些個東西招待人家,也不怕丢了易家的臉。”
盧崇手忙腳亂地找來木盆,将鍋裡那團黏糊糊的東西盛出,易辭晚接了手,潑水用筅帚迅速洗淨家業。
她整理好竈台,一邊擦手,一邊研究着包袱中的食材,不知不覺間視線落到對面柴火堆上,一雙纏了布條的手在其間随意挑揀,随後在他額頭略一停留。
“頭油可抹了?”易辭晚若無其事的開口。
言知确低頭往竈裡添了根柴,聞言不自在的嗯了聲。
一旁的盧崇挽起衣袖,舀了兩趟水,替他答道:“抹了的,梧綠昨兒個叮囑過了,今早起來我便拉着言二哥試過,”說完,他拍拍手,湊近一聞,“不過這頭油的味道可真特别,到現在我手上還有呢!”
怪道人瞧着如此沉悶,感情是受了折磨,盧崇那手勁兒……
易辭晚白他一眼,将粟米塞到他懷中,“這頭油珍貴,你可得省着點倒,”否則憑盧崇這毛手毛腳的性子,十瓶也不夠他糟蹋的。
張羅着将粟米下鍋,心裡頭有了些指望,易辭晚琢磨着昨晚那點動靜,遂問道:“審得如何了,那些人可有交代?”
說到這裡,盧崇便有了幾分嚴肅,正色道:“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說來也巧,與咱們前日碰上的那事有關,據這群人說天廟山有處礦脈,被秘密開采多日,那天礦裡的一個長工偷了火藥,将山壁炸開了一道口子,幾乎半數的人逃了出去,看守礦洞的人将出逃的長工射殺帶回礦山以儆效尤,手段極其殘忍,他們這幾人是工頭,手底下的長工沒了,又找不到新的人手補缺,便算計着拿了點兒東西偷摸逃了出來,置辦家業準備前往壽州。”
天廟山,也就是他們之前去過的那處碎石灘地。
盧崇又道:“不過長工們本就是受了工頭蒙騙才入的礦山,為保守礦山秘密,待礦山銀礦枯竭,便會被一同埋葬,不留活口,是以這些日子,礦山裡時有長工鬧事。”
易辭晚攥緊衣袖,手心微微出汗,如果這群人不隻是簡單的盜匪,而是從礦山中逃出的話,那麼為了嚴守秘密,礦山的幕後之人一定會想盡辦法将他們除掉,萬幸是遇上暴雪天氣,地面上的蹤迹被掩蓋住。
“他們偷了些什麼東西?”
盧崇比出一方匣盒的大小,解釋道:“大約有這樣一盒生銀,就藏在床榻之下。”
果然是生銀,這燙手的山芋怎麼到哪兒都甩不掉,易辭晚腦中亂作一團,在竈前來回踱步,嘴裡念叨着“不行不行,”手上又時不時比劃着。
如同入了魔障。
“主家,”盧崇有些仗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咱們接下來該如何行事?可要前往壽州避禍?”
逃是逃不掉的,更何況易家早已被卷入私礦陣營,若不能及時将此事解決,便是帶着人逃到天涯海角,恐怕也是衆矢之的。
“不成,”易辭晚無奈地搖頭道:“必須盡快入城,衆目睽睽之下,隻有讓他們親眼瞧見我的存在,咱們才有活路。”
想到這裡,易辭晚心裡有了些主意,但布置起來卻有些難度,需要有人暗中相助。
她将目光投向言知确,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這不就有個現成的人嗎?
何必舍近求遠,到壽州謀求退路。
易辭晚攏了攏衣襟,深吸一口氣,朝言知确屈膝行禮,“言郎君,有事相商,”随即,她做出了一個請的姿态。
剛才聽他二人商議要事,言知确本有心回避,奈何一直不得時機開口,如今被驟然喚住,握着柴火的手微不可查的顫了顫,沒由來的生出些許緊張。
他隻來得及迷迷糊糊地“哦”了聲,便被人拽着胳膊起身,往門外一路推去。
中途察覺到易辭晚松了手,扭頭見她扒住門框,往盧崇那方探頭,着意叮囑了幾句,“盯着點,别熬糊了,咱們可就這點糧食了,”她往前走了兩步,又迅速回頭甩了簾子低聲威脅,“記住了,不許出差錯,否則你别想再進廚房。”
不知怎的,想起盧崇下鍋前信誓旦旦的模樣,笑意從眼底緩緩浮現,在易辭晚轉身跟來時,言知确抿緊嘴唇别開視線,極力壓制着上揚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