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錢啊,别撿了!”闵松伸直了手臂,顫抖着尾音,揪心揪肺地捶着胸口。
薅他衣襟的彭滿簡直沒眼看,甩開手佯裝咳嗽,捂着唇低聲嘀咕:“戲過了,說點有用的。”
“啊……我……”闵松拿衣袖擦淚,偏頭靠近了些,壓低聲音嘀咕道:“城外礦山我說了啊。”
“昨日交代你的話都忘了?”彭滿擡腳踩向他,邊攆邊提醒道:“封閉城門呢?城門才是關鍵!”
“城外何時開了礦山,這消息可當真?我怎麼從來沒有聽過,莫非是你胡謅,”人群中有人搶了銀子起身。
闵松一聽就知道是他家二寨主的聲音,忙将彭滿推遠了些,順道從他手中摳了一兩碎銀,沙啞着嗓子捶胸頓足,“誰胡謅,我好不容易弄來的銀子都被你們搶了,你說誰胡謅呢,那官老爺才是胡謅,什麼山匪作亂,他們将咱們關在城中,自己早便派人出城發财去了,不信你們自己去瞧!”
“這确實是生銀啊,這可是要挨闆子的,”言知确猛地撒手,将銀子扔出去老遠,語調決然,“唉這我可不敢撿啊,諸位都歇歇手,當心官府抓人呐。”
“生銀?那不也是銀子,”賣湯餅的小販抱緊前襟,将銀子往裡塞,死死護住。
方才還做着生意的主顧與小販們瞬間扭打在一起,互相扳着胳膊拳腳相加,誰也不肯松手。
有那些個掙脫的,連擔子也顧不上,隻管抓着銀子避開人群,逃得不知所蹤。
街市上的動靜愈演愈烈,生銀攏共就那些個數,有被奪了銀子的人耿耿于懷,匆匆尋回家門拖家帶口的殺回來,還有好事的路人不住地圍上來打探消息,整條街擠得水洩不通。
漸漸地有人摸清了前情,自發的往後傳訊,再稍加編排,這事兒就變了風向。
闵松從那可憐巴巴的失主搖身一變,成了散财的富紳,後又傳他是衙門的大官,在城外得了機緣。一來二去的,便有人嚷嚷着罵他夥同縣太爺刻意封閉了城門悶聲發财呢。
連富戶出門采買的下人們也得了消息,紛紛湊到主家門前通禀,說是城外塌了一座金山,附近的村民都得了好處。
好事者将這事兒鬧到了衙門,争相要去讨個說法,驚得新官到任的縣尉連官服都來不及整理,手忙腳亂地召集人手往街市上趕。
“不好啦!小鬼來啦!”孩童們聚在街口,拍着小手歡呼。
官差們一路鳴鑼打鼓的沖進街市,将人群驅散,又抓了幾名鬥得鼻青臉腫的平頭百姓,架着往繩條上栓。
一長臉衙役将胸前鼓脹的湯餅小販從人群裡頭拽出來,掏了銀子查看,接着揮鞭指向不斷後退的幾人,“把私藏生銀的人都給我抓了。”
有不服抓捕的人同衙役們起了争執,當即便被幾鞭子抽翻在地。
“走走走!”
闵松将臉抱住,摸了摸确認面巾還在,撒開腿往巷子口竄,路過彭滿時報複似的勾他脖頸,壓着人往巷子裡藏。
他三下五除二地脫下外衣,翻了個面套在身上,待将面巾拽開往脖子上一圍,赫然一副新面孔,闵松不由深吸一口氣,連連擺手,“别讓人瞧見咱們,先換一處地界兒。”
彭滿随他走小道鑽進尾街,躲入尋常百姓的隊伍中去,街市中被緊密包圍的言知确一時不得解脫,隻能略退了兩步,靠近牆根裝作一副湊熱鬧的姿态。
他掖着手,聽身旁的一位大哥小聲嘟囔,“得虧是沒撿着,瞧瞧這些官差的架勢,這事兒可不得了哇!”
言知确收斂神色,開口譏諷,“咱們尋常百姓到底是不比官老爺們有福氣,這般好事,怎會落到咱們頭上。”
他這話一出口便迅速引起四周人的附和。
“我看這就是捅了官老爺們的财神窩了,要拿咱老百姓撒氣呢!”
“殺千刀的,不過撿了點銀子罷了,哪裡值得動這樣的狠手,”有人上前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