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頭頂最後一盞燈的光亮都消失時,除了宛照手中點燃的燭火,四周皆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連10号車廂的燈光都無法穿透這濃郁的黑,若非列車隻有前後路,稍不留神便容易迷失在當中。
燭光的亮度範圍更是被壓縮到了極緻。
大概一米左右的距離,再遠就看不清了。
火除了能夠提供光亮,還存在震懾、灼燒的作用,所以在末日之中,即便有些燈光能亮如白晝,也無法完全取代火焰它本身具有的獨特性質。
而經過改良的蠟燭,點燃後不僅難以熄滅,還可以釋放出更大的能量。
宛照突然感覺到了窺視。
她端起蠟燭在周圍掃了掃,幾張淩空的笑臉飄蕩着一閃而過。
靠得越近的,那笑容弧度就愈發誇張,雙目是細長的月牙狀,嘴巴也幾乎呈現出上下鋸齒的猙獰态勢。
宛照想了想,拿出另一支蠟燭撥下點燃的開關……囫囵個塞到最嚣張的那個嘴裡。
随後一簇巨大的火焰噌地燃起。
那張笑臉在燃燒中扭曲,最後化為輕盈的飛灰。
剩餘的笑臉安靜不到片刻就憤怒地擁擠過來發出超越人類聽力阈值的尖叫,伴随着玻璃碎裂的聲音,宛照手中的火苗在微微搖晃後開始以極快的速度開始燃燒!
不消一會兒的功夫便消耗掉了完整的三根。
宛照眉頭一皺。
——你見過電影裡在極速的車流中安插廣告宣傳頁的畫面嗎?
宛照懷揣着一摞蠟燭,開始沒有感情地挨個往它們嘴裡怼,遠的投擲,近的直塞,很快周圍一圈都是燃起的熊熊大火。
圍剿她是吧。
清麗的臉龐随着火光的跳動明暗轉變。
【都踏馬死!!!】
剩下的笑臉害怕極了。
它們飄遠了些,垮下嘴角迅速離去。
周圍依然是無光的環境,但濃郁的黑色已然褪去,10号車廂内的燈光柔和地投射過來,在地面留下明顯的長方形痕迹。
宛照看了眼窗外。
那裡還是黑黢黢的,但或許隻要擁有足夠的「光」,便能夠嘗試去行走這無盡的黑夜。
不再逗留的宛照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車廂内,幾位迷失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她,面無表情,直到宛照坐下來。
而在宛照離開後,其餘車廂的燈光又重新亮了起來,車窗也恢複完好。
[你那邊碰上什麼東西了?]
司野很快發過來一條消息。
[嗯。]
宛照頓了頓,又補充。
[你有聽到動靜?]
[沒有,燈光熄滅後就特别安靜,倒是你的詞條……]
[格外的活潑。]
宛照:“……”
可以看出對方在努力斟酌措辭了。
[10号車廂這邊呢?]
[有乘務員過來賣餐食,其餘沒有異常。]
沒有異常。
果然是沖她來的。
如果沒有猜錯,這節車廂的所有迷失者恐怕都想讓她去死。
就看先觸發誰的死亡規則了。
[據觀察這節車廂沒有明顯線索。]
司野繼續輸入。
[要調查真相還需到其他車廂,或者在列車停靠期間前往站台。]
而此時,花襯衫男也有了動作,他看向獨眼的玩家,擡手招了招:“過來!給你個機會。”
“看到前面的車廂了嗎。”花襯衫男努努嘴,“你去探查一番,隻要能帶回一些有用的消息,我可以破例安插.你進行基因改造。”
“你知道的,在我們「造物主」,要是沒有貢獻,僅靠排隊去等,次序隻會被無限後延……你也不想日後自己過一類副本的時候連保命的手段都沒有吧?”
“知、知道了華哥。”
“當然,你是我小弟,我也不是要送你去死。”花襯衫男拿出一支蠟燭遞給他,“50積分一支,能燃燒一整晚,送給你,夠你用的了。”
“謝謝華哥!”
“好了。”花襯衫男拍拍他,“去吧。”
獨眼玩家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氣邁步離開10号車廂,先前黑暗中宛照點着蠟燭順利回來的場景也給了他些許底氣。
宛照看到獨眼玩家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并同樣翻閱了那本《天文愛好者》的書刊。
沒發現什麼後,他又重新将雜志放了回去。
然後繼續向前。
再遠的距離宛照就看不到了。
不過在獨眼玩家前行至大約五号、六号車廂的時候,輕緩的步調突然轉變為急促往回的腳步,忙慌中不僅略顯沉重,還有些虛浮的磕絆。
在他身後,燈光緊咬着他在逐步熄滅。
直至沖進九号車廂……
黑暗追上了他。
就像司野所說的那樣,燈光熄滅後變得格外地安靜,宛照聽不見獨眼玩家急促的呼吸,就連一丁點的腳步聲都聽不到了。
當中有一簇火苗亮起,但又很快消失。
寂靜之中,突然有隻鮮血淋漓的手奮力伸出黑暗拍在了車廂的地闆上。
下一秒,又有一隻精緻優雅的蒼白手臂伸出,缱绻地和他十指相扣,然後一點一點将其拖入黑暗。
隻餘下鮮紅的掌印被塗抹出長長的血痕。
不久後燈光重新亮起。
在距離10号車廂一步之遙的地方,有具被剝去外皮的人形屍體不甘地高擡着手,永遠地定格在了這個畫面。
所有玩家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二類副本黑夜十分危險。
就連蠟燭的作用也被大幅度削弱。
這意味着先前囤積起來還算充盈的戰略資源在未來将會變得更為稀缺。
“5号車廂是列車餐廳。”花襯衫男很快反應過來,“剛剛那隻詭手……”
是乘務員的。
前方也不安全。
此時列車第三次停靠。
不知道站台又有什麼樣的危險在等待着他們,溫暖的燈光照射進來,車廂内氣氛卻變得更加凝固。
這一站,中年男子并沒有下車。
是單純的不想下。
還是說……下面有什麼大恐怖?
當詭異世界缺少保命的手段,幹什麼都會畏手畏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