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繼續道:“沒有沒有,隻是昨天小白老師一杯倒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等會兒彌爾肯定會拉你進我們研究所的大群群聊。”
這一聽就是聊天群裡絕對給他的醉蝦事迹宣揚了個遍。
但很快女孩便被人從後面敲了下肩膀:“欺負欺負我們得了,小白老師本來臉皮就薄,你還逗人家。”
說笑的來人,是同樣穿着實驗室制服的幾男幾女。
明顯也是來等電梯的。
看起來非常和善容易說話,盡管安白白一個也不認識,但他們全都笑着向他問“小白老師”好。
弄得安白白更不好意思,擠了半天也隻擠出一句:“不用叫我老師,應該是我喊你們老師……”
但另一個女生很快接上。
“沒有喊錯呀,所長昨天沒提安撫師的工作内容嘛?除了抽血和照顧星獸,小白老師你還得負責做接近星獸的教學培訓呢,我們整個科研部都得跟着你學!”
這一點安白白自然知道。
但還是覺得就這麼被比自己年長許多的前輩們喊“老師”有些太超過了。
幾人很快看出他的窘迫。
紛紛寬慰道:“可不能不習慣呀,我們都是你粉絲的!前幾天上着班都不想錯過你直播呢,以後也還等着看的!”
然後就像是為了印證他們這句話。
後面其他來到電梯間的工作人員一見到他在,也不知道是誰帶頭喊了句“小蛋糕老師在這裡”,人群立馬沸騰起來!
大家自己叽叽喳喳圍過來不說,還要呼朋喚友,叫其他人也一起過來看。
那一聲接一聲的“寶寶”、“小白老師”和“小蛋糕老師”就沒停過。
“哇寶寶你真的好可愛!”
“天呢,終于見到小蛋糕老師真人了!!本人比直播裡還白!”
“啊啊啊能不能摸摸手呀,我這個禮拜都不洗手了!”
“臉蛋呢寶寶?臉蛋能不能也讓姐姐摸摸!”
“哥哥也想摸!讓哥哥摸摸頭發吧,哥哥什麼都會做的!”
“手就算了,臉和頭發怎麼回事,你們也差不多一點吧哈哈哈!”
“那小白老師給我簽個名!就簽我制服外套上,以後每天帶着上班!”
眼見電梯口一圈一圈,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安白白直接被堵了個水洩不通,全程像個吉祥物小手辦一樣站在包圍圈裡營業。
在大家熱情無比的簇擁下。
他一路從頭頂紅到了脖子根,燙的耳朵尖尖都燒紅了,暈頭轉向地,手裡什麼時候被塞了隻筆也不知道。
反正手下的白大褂流水一樣遞過來,他便有求必應一件接着一件地簽。
少年也是沒想到自己重活一世,竟然也當上了“老師”,成了人群當中的風雲人物。
簡直和從前電視裡看見的明星一樣。
終于在電梯第三次停到他們這個樓層時。
科研部的幾個同事看不過去了,一把就給安白白偷進了電梯裡,對着外面的人道:“細水長流啊家人們,簽夠多了也,總不能一把就給孩子幹報廢了。”
外面其他部門的同事立刻抗議。
“你們科研部的以後天天能見到小白老師,你們當然‘細水長流’!”
“哎呀寶寶你别累着,但也别歇着,記得有空多來我們管理部轉轉哈,這邊零食多!”
大家嘴上這麼說,但也沒人真上手攔着電梯門不讓關。
這一通整的。
安白白頭發都被擠亂了,電梯停了好幾層還有些呆呆愣愣沒緩過神。
科研部的大家你一下,我一下。
硬是趕在各自的樓層抵達前,重新給少年把衣服和頭毛全理順了。
于是電梯來到六樓。
安白白又變回了最開始九成九新的小手辦,電梯裡也隻剩了最後一個男生還和他站在一起。
那男生在安白白走出電梯時,還非常體貼地伸手擋了一下電梯門,沖他笑笑:“研究所裡的工作太枯燥了,大家就是比較愛開玩笑,不要往心裡去。”
安白白自然是搖頭啊搖頭,趕緊擺手:“沒有的,大家這樣我很高興!”
他哪裡會介意同事們的熱情。
隻是頭一回和這麼多陌生人打交道,還有些無所适從,于是努力為自己和這個一路同行的男孩子找了個話題。
“你也是去彌爾的辦公室嗎?”
這一層走廊都快走到盡頭了,隻剩下頂頭的601辦公室。
男生點了下頭,笑起來兩顆虎牙露在外面。
主動為他介紹自己:“我所在的藥物研發小組雖然不是直接對基因病起效,但對緩解基因病帶來的伴生痛症有很大效果,現在已經到臨床試驗的階段了,部長讓我直接找彌爾申報,說不定小白老師你馬上也會吃到我們的藥。”
“噢!好厲害!”
安白白從上輩子就對醫生帶有天然的濾鏡,别提這還是搞藥物研究的。
“不過感覺小白老師好像暫時還沒有器質病變帶來的隐痛,一直不用遭罪當然是最好的了。”男生說着便率先在601門口站定,然後敲響了門。
在看見彌爾的辦公室以前。
安白白一直想當然以為彌爾作為所長助理大概率是行政崗,負責處理處理行政上的事情即可。
結果沒想到這間辦公室居然也是間實驗室。
——彌爾身上也是有科研任務的。
眼下金發及腰的男人黑色的助理制服外同樣套着白大褂。
手裡正拿着安白白看不明白的琥珀色滴管溶液,然後将一排管子插進一個冒着冷氣的冰盒裡,見到門口兩人,也隻是點了下頭示意他們進來。
男生顯然對彌爾這副行頭習以為常。
隻是站到旁邊,伴着離心機運作的聲響開始綜述自己此行的目的,從彙報到彌爾問詢、批準,整個過程隻花了六七分鐘,效率非常之高。
期間。
彌爾還完成了一個将樣品溶液點在薄闆上幹了點什麼,推進儀器的動作。
而男生一得到彌爾的簽字,立刻沖安白白揚了揚手裡的平闆當做無聲的招呼,轉身便幫兩人帶上了辦公室的大門。
安安靜靜看完全程的安白白現在就是誠惶誠恐,總覺得自己有點小廢物。
明明和大家的工作比起來,他似乎并不值那麼高水平的薪資待遇……
但彌爾很快用實際行動打消了他的顧慮。
轉身便帶他來到實驗室另一側,那裡竟有一部不對外公開的内部電梯。
…
在真正進到電梯裡以前,安白白也想象過裡面會是什麼樣子。
可結果比起外面。
這部電梯似乎真的隻是為了保證乘坐人員的效率而已,唯一的不同,就是樓層界面上多出了個負一層的按鈕。
彌爾按亮“-1”。
側臉對他解釋說:“所長對食言不能滿足你的事情一直有點愧疚,讓我帶你先去看看深淵,如果它真的表現出了對你有明顯的興趣,以後會考慮給你宿舍裡的電梯也開通負一層的權限。”
安白白當即吃了一驚:“我宿舍裡原來也有内部電梯嗎?”
他都住了好兩天了,居然完全沒發現!
“在儲藏間那扇門後面鎖起來了,不開權限一般找不太到。”
彌爾說着,便從白大褂外套裡摸出一個分裝藥物的小方盒遞給他,“這是醫生們給你開的藥,已經幫你分好了,每天晚上吃一格就行。”
安白白對吃藥這種事已經熟門熟路。
連問都沒過問那些紅紅白白的小顆粒分别是幹什麼的,直接便塞進了口袋裡:“睡前吃就行了嗎?”
彌爾:“對的,臨床數據顯示可能會有一些嗜睡或者發燒的副作用,但評估患者規模還比較小,所以暫時也不确定,如果你吃完有任何不良反應都記得給我提。”
那時候,安白白還對深淵給予他優待這件事,始終沒什麼直觀感受。
更别提什麼深淵對他感不感興趣。
直到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來到負一層。
電梯門徐徐在安白白眼前打開,露出後面一整個超高挑空的地下數據監測站。
入眼全是跑着數據的金屬電子屏幕,幾乎鋪滿四面八方所有牆壁,底下則是一些電路複雜的操縱台和實驗儀器。
而這一切的一切。
明顯全是圍繞電梯正對面露出的那片探視窗口展開的。
安白白第一瞬就愣住了。
因為他一眼便認出這探視窗口後的石柱,就是深淵海底水牢裡的那根!
這個數據室就建造在海底水牢的背面!
也就是說當初他費勁九牛二虎之力下到水裡,見到深淵互動的全過程,其實都可以直接從這裡一清二楚地看見!
但他先前在水下時,明明記得底下一圈全是實心的石壁,根本沒發現原來還被開辟出了這麼一片窗口。
安白白幾乎是下意識走出電梯,來到那片海水幽暗的探視窗口前站定。
他試着在腦子裡呼喚深淵的名字。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脫離了水域,超出了他和深淵的鍊接範圍,腦子裡一片寂靜,完全沒有動靜,隻能開口問。
“深淵現在在這裡面嗎,怎麼沒看見它……”
彌爾也插着外套口袋來到他身後。
“按道理說,深淵喜歡盤在石柱上,這面窗口也做了特殊的單面處理,應該隻能從外面看到裡面。但幾乎每次這裡來人,深淵都會跑到另一面去,所以它對這裡的環境肯定也是有感知的。”
“那、這裡這麼多設備全都是為了研究它嗎……”
安白白始終覺得不可思議,明明他覺得深淵還挺好說話的。
結果彌爾卻告訴他。
“迄今為止,我們始終無法得知深淵最初願意配合我們來到研究所究竟所求為何。也嘗試用各種方式溝通過,但不要說回應,連個像樣的回音深淵都不曾給過。”
它是這樣,後面所有來到實驗室的星獸也都是這樣。
“但如果說它們不想救人類于水火,深淵卻又主動給過我們血,讓我們知道了對抗基因病的關鍵。”
安白白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水域張了張嘴,明顯有些茫然:“所以現在取不到血了,就需要安撫師……”
彌爾和所長哈羅德一衆人早看出安白白在常識上的缺失。
不過少年出身下城區,對這些細枝末節不那麼了解也是正常的。
彌爾在操縱台上按了幾下。
一時間,數年來研究所全體研究人員為攻克基因病特效藥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瞬間鋪開密密麻麻展示到滿牆環繞的電子顯示屏上。
映襯到彌爾透着冷光的鏡片裡。
“抽取星獸的血不難,難的是要讓星獸們心甘情願。”
“你可以把這種情況類比理解為,人類隻有在高興的時候才會分泌多巴胺,而星獸們分泌到血液裡的‘多巴胺’,就是對基因病起作用的主要激素。”
“如果沒有星獸的血,再高精尖的人才也沒辦法展開科研,更不用談研制特效藥。”
“所以白白,你對我們戰勝基因病至關重要,留給人類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說完,面容清俊的男人便解開自己向來扣得一絲不苟的制服袖扣挽上去,露出底下小臂内側蜿蜒而出的淤黑色皮膚,然後笑了下。
“我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這件事所長他們還不知道,暫時幫我保密吧。”
安白白望着彌爾病變的皮膚再次看愣了。
…
如果從前安白白知道自己有機會拯救一種疾病。
那麼他隻會覺得輕松、高興。
因為這意味着他可以用自己有限的生命,也為這個世界多盡一份力,造福以後可能和他患上同一種疾病的病人。
心髒病是,基因病也是。
畢竟他自己的結局已經沒得改了,所以他也隻是盡人事,聽天命,并沒有實際覺得壓在他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甚至還會很樂觀地認為。
天意弄人讓他死後重生,能做到全星際都沒人能做到的事,那麼大概協助特效藥的研發就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使命也說不定。
可當病症真正降臨到他認識、且熟知的人身上。
安白白安定的心中頓時像是被上了根緊了弦的發條,急切、擔憂、不知所措、焦慮,一切負面情緒全都湧上心頭。
就好像這才是他第一次和這個星際世界産生切實的聯系,不再是一個局外人。
他是非常喜歡彌爾的……
在安白白的認知裡。
他自己死了無所謂,反正他什麼都不太會,離開了也不會對社會造成什麼損失。
但彌爾體貼、善良,不論是情商還是智商都很高,如果時間足夠,未來極有可能做出他完全想象不出的傑出成就,優秀得和自己哪哪都不一樣。
明明這樣能力出衆的青年才俊才是最應當長命百歲,名垂青史的。
而不是和他一樣因為老天的玩笑變成短命鬼,早早夭折。
彌爾顯然也是看出了少年的沉重和難過。
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不用擔心,我的時間比起你還是寬裕太多了,我也一直在吃藥。”
安白白現在隻恨自己上輩子社交太少,到了關鍵時刻連句安慰人的話都不會說,隻知道一個勁捧着人家病變的小臂看,然後小聲:“……會疼嗎?”
“偶爾。”
“不過正好今天研發部拿來批臨床試驗的新藥,我自己也可以試試看。”
彌爾對自己身體的痛症說得輕描淡寫。
很快放下袖子,重新将視線放在眼前的少年身上,忽然牛頭不對馬嘴岔開話題:“所長今天早上才發現你的十八歲生日昨天居然已經過了,我們打算過幾天補辦一個,給你慶祝成年,你有想要的禮物嗎?”
安白白又是一怔。
實話是,他完全沒注意過這個世界“安白白”的生日是幾月幾号。
自然也就不會想到自己原來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成了年,輕而易舉邁過了上輩子遙不可及的十八歲大關!
但既然說起禮物。
現在比起大家送他禮物,更重要的應該是給彌爾一份禮物!
因為安白白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其他的方式合适表達感謝了。
于是立刻反問回去:“彌爾呢?彌爾有想要的禮物嗎?”
彌爾眨了下眼,沒明白為什麼自己也需要:“你送給我嗎?”
安白白:“對呀!作為你昨天照顧我醉酒的禮物!我記得我還吐了,你照顧我,還幫我洗澡來着,我今天睡醒都沒覺得難受!”
彌爾:“?”
…
然後就在下一秒。
一條從海底水牢發送出去的消息立刻滴到了狼王手上。
【深淵:你還照顧他給他洗澡了?】
男人剛接到手上的東西立刻被他捏炸了。
直接給好不容易找到人。
此刻正站在他對面的狼族副手吓了一跳,誠惶誠恐:“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