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前台,再走上二樓,步入曲折的走廊,任恕一邊走一邊輕聲介紹:“這間是練習室……”路過幾間關着門的教室時,他還會下意識放輕聲音。
走廊的盡頭就是允真之前也來過的地方,任恕的辦公室。
推開辦公室的門,那架三角鋼琴依然靜靜地立在窗邊,任恕走到茶幾前,動作娴熟地泡好紅茶,又擺上一碟曲奇餅幹。
“請用。”他将茶杯放在允真伸手可及的位置。
允真禮貌地微笑:“謝謝。”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允真這才注意到牆邊的玻璃櫃裡整齊地擺放着幾支單簧管,每支都擦得锃亮,看得出主人對它們的珍視。
想起之前聽姑姑說過任恕學了很久的單簧管,允真好奇地走上前去,端詳起它們來。
“你為什麼會學單簧管呢,十幾年前,它應該還是很冷門的樂器吧。”
對于沒有天賦隻為學一門技能作為子女社交資本的家庭來說,樂器是十分大衆的選擇,其中更為大衆的選擇不外乎便是鋼琴,姜秀旻對兩個女兒的要求也是如此。
隻不過她誤打誤撞培養出一個破例越過組别年齡限制參加比賽的鋼琴天才,狂喜之餘,也就更加看不上允真半吊子的鋼琴水平。
允真的鋼琴學習也就悄無聲息地中斷了。
直到允恩離世之後,姜秀旻逼她重拾鋼琴,想要複現一個鋼琴天才,可是允真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滿意——最後是安俊書變賣了家裡最後一架鋼琴,沒了“物”,姜秀旻也不能繼續“睹物思人”,對允真發洩自己的情緒。
允真就再也沒有碰過鋼琴。
任恕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那些單簧管上:“我喜歡那樣的音色。”
他的聲音很輕,“聽到會讓我覺得……自由。”
說這話時,他的眼裡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哀傷,快得讓允真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允真看着他的側臉,突然覺得他或許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幸福。
“任會長上次收到的生日禮物是什麼,可以告訴我嗎?”允真問道。
任恕抿了抿唇,允真以為他不方便回答,正想說沒關系,他卻開口道:“叫我的名字,可以嗎?”
他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幾不可察的懇求。
他不想她總是用那麼生疏的稱呼,仿佛在他們之間劃下一道無法逾越的界限。每次聽到“任會長”這個稱呼從她口中說出,他的心髒就緊縮一下。
仿佛是一種宣告:他沒有一絲和她靠近的機會,隻能永遠被攔在這道天塹外,看着她被别人抱在懷裡,和别人親昵地打電話。
而他隻是無足輕重的“任會長”,不是她的任何人。
允真一怔,唇角掠過一絲笑意,從善如流道:“那麼,任恕,可以告訴我,你的生日禮物是什麼嗎?”
任恕也笑,他拿出手機,給允真展示那件要借人情定制的不菲禮物的照片。
“是一隻銀制的燭台。”
允真有些驚訝。燭台?送這樣的東西給兒子當生日禮物嗎?是有什麼特殊的寓意嗎?
她眯起眼睛,想要看清燭台的細節,不自覺地朝任恕的手機屏幕靠近,兩人的距離在允真的動作下逐漸縮短,近得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
從辦公室門口的角度望去,允真的身影幾乎完全被任恕的輪廓籠罩,隻能看見允真小半的瓷白側臉和纖細的後頸,是一個比較容易引人誤會的姿勢。
至少崔敏時就是這樣會輕易誤會的人。
“你們在幹什麼?!”
滿心甜蜜地規劃好和女朋友的戀愛兩個月紀念日,約會開始前,崔敏時還貼心地給女朋友發去信息提醒,之後就坐在他早早預定好的摩天輪餐廳的等候區,等待女朋友的到來。
可是直到摩天輪餐廳的營業時間結束,他也沒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手機上置頂的那個聊天框也從未亮起。
一片死寂,宛如他的心。
餐廳的主管禮貌地詢問他是否要将預約改期,而崔敏時隻是一言不發地站起身,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一夜過去,他心裡的郁氣始終難以消解,想要找人傾訴,不打招呼就徑直走向任恕的辦公室。
卻看到這樣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