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未必。”
李想帶上護目鏡,視線随着林間驚起的飛鳥轉移,目标物忽遠忽近,在她渴望射擊的時刻變成了明确的描點。她掃視着整座大山,就像在看囊中之物。
那是什麼?她的視線被遠處飛奔着的物體吸引了。一頭野豬正在虐殺它的獵物,李想眯起眼睛,奇怪的是,她看不清獵物為何物,林間的薄霧帶着厚重的水氣,李想隻能辨認出獵物深灰色的外殼和被虐待的處境——作為尚未開化的對手,野豬正享受着追逐的樂趣,時不時突飛猛進,獵物那被具象化的痛苦在此刻成為了野豬的興奮劑。
“砰——”
一縷煙從李想的槍口晃悠悠地散開,她隔着鏡片望見了野豬的屍體,一個眨眼,狙擊地便消失不見了,安靜得像一切都未曾發生。
此刻,林間某處,一塊石頭在沒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下挪動了位置,它輕輕移開,露出被一槍爆頭的野豬屍體,順着石頭緩緩移動的方向,再往上走數百米,那位新上任的救世主還在調試着自己的武器,她對此一無所知。
“不錯不錯。”零七鼓着掌說到:“槍械使用這塊完全不用擔心了,接着幾天隻要訓練體能和準備物資就能出發了。至于你嘛——”零七看向波浮,從包裡掏出兩把近攻式手槍,扔給波浮,“接着,試試——”
波浮手忙腳亂地接過槍械,連開兩槍,結果不盡人意。
“看來得多練練了,百科全書小姐。”零七撐着下巴得出結論,“靈活性不錯,命中率一般,不過現在沒時間再訓練出新的狙擊手了,多練習,發揮你的靈活性。”
“砰砰——”獵物墜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聽起來波浮已經漸漸地适應了雙手槍,隻需要再多加練習即可。
李想帶着護目鏡遠眺,從她的視野看,偌大的樹林區暗藏玄機,除開某些以攻擊為樂趣的生物,動物們默契地避開彼此,安靜的森林裡維持着默認的秩序。人不算多,但能看見幾個穿着藍色工作服的監管者,還有一些被迫在森林中隐藏自己的流民們,還有——紅着臉的肖砍?
她驚訝地發現,日常相處裡要麼冷臉要麼面無表情的肖砍,此刻正害羞着坐在森林之中的岔路口旁邊,他一手扶着下巴,一手撐在一旁,從側臉到耳後爬滿了紅暈,帶着濃濃的笑意,他正含情脈脈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可以說得上是柔情脈脈、眼波含秋了;而他身前的姑娘并沒有回應他,姑娘留着齊肩黃色卷發,像中世紀背景下的少女,蓬松的卷發上戴着棕色發帶。她雙手交疊,輕輕地放在自己身着的棕黃色裙上,帶着溫柔的笑,面向路口,而背對着肖砍。他們就這樣靜靜地呆在同一塊狹小的空間裡,在一個三岔路口旁,沒有任何互動,整個畫面詭異又帶着溫馨。
“我去見小牧。”李想想起肖砍離開倉庫時說的話,見是見了,隻是這方式嘛,怎麼看怎麼覺得詭異......
“零七,小牧是誰?”李想回頭問向正在糾正波浮瞄準方式的零七。
“小牧,你說牧原姑娘嗎?”零七側身,手裡還在撥弄槍械的輔助瞄準儀,“她是路口機器人。”
零七放下手中的活,走到李想身邊,從包裡摸出一副望遠鏡,沿着李想剛剛眺望的方向,找了找,指着岔路口說到:“找到了,在那邊。”零七觀望了一會兒,把望遠鏡遞給李想,李想象征性地看了眼,剛剛觀察到的畫面出現在鏡頭中。
“牧原姑娘是森林岔路口設置的引路機器人,類似于智能的路标導航,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人工智能。森林很大,森林裡在不同的岔路旁邊設置了十多個。”零七交叉地抱起雙臂,一臉平靜地道出猛料:“肖砍愛上了三岔路口的牧原姑娘。”
“你是說愛上了導航機器人?”波浮聞聲走來,又補充到:“之前是聽說過有愛上石頭而與石頭私奔的情況......”
“要是牧原姑娘願意的話,肖砍應該會和人家浪迹天涯,纏纏綿綿了吧。”零七笑着打趣,一臉惋惜地搖頭說到:“可惜人家不願意啊。”
“機器人也有自主意識了嗎?”波浮驚得張大嘴巴。
“不不不,還沒有這麼強的智能體被研發出來。”零七笑着搖搖頭,“森林區的機械系統是莫利在監管,要是盜接系統會被立刻察覺,如果想要盜走機器人也會被定位檢測到。”零七無奈地摸了摸脖子:“據說肖砍還在王城研究所時就屢屢提案要賦予人工智能‘合理的權利‘,要保障八小時工作制和年休假制度,不能一年到頭連着工作而得不到應有的休息......”零七和波浮對視一眼,補充道:“結果當然不盡人意,我剛認識這人時還沒想明白,還以為這是專屬于研究員的價值觀。結果後來他硬要在偏得不能再偏遠的森林區定居時我才發現端倪,搞了半天這小子在對人工智能圖謀不軌,啧啧,放着大好的人魚區和城郊不去,在這裡重新開始......啧啧,愛情的力量啊......”零七越說打趣的意味越濃了。
“這也算愛情嗎?”李想把望遠鏡遞給波浮,“一方完全沒有回應,而另外一方也隻是在一廂情願罷了。”
“再者,既然莫利都能精準監管機器人的位置了,難道沒有監控設置嗎,就放任一個從王城流出來的與自己理念相悖的研發人員在自己的監管區域做大做強?”李想接着問道。
“監控嘛,這點小事肖砍還是有能力屏蔽掉的,畢竟隻是一個新開發區的路口機器人,在它身上的監控是否完整并不會引起誰的警惕。”零七解釋到,“至于愛情嘛,誰知道呢,畢竟愛上機器人的是一個整天與機器打交道的人,或許對于這樣的技術宅來說,機器人才是他心中真正的缪斯也說不定。”
“愛情嘛,誰又能準确定義非要愛上某一類主體呢......”
“宵禁是八點到八點,宵禁前兩個小時一定要回來!”
接下來的幾天裡,李想和零七在白天的時間裡,在外訓練體能和槍械,宵禁後則在倉庫裡補充新收獲的情報。波浮時不時會參與其中,但對于是否加入謀反一事的态度并不明确。
今天,他們分頭行動。由零七負責準備物資,李想則單獨進行野外訓練。
“靠近東部的岔路口不能去;遇到地下城的人,要避免直接沖突;宵禁前兩個小時必須開始返回,還有,還有……”
“好啦,我知道。”零七像焦慮的母親在面對孩子第一次獨自遠行,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終于,李想忍不住打斷零七:“我可是你親自選定的救世主。”她沖零七眨了眨眼:“放心好了。”
“行吧,總得有你獨自出門的一天。”零七無奈地歎了口氣,順手理了理李想的衣領——那裡放着一個臨時的聯絡裝置,又打開李想的後置包,數了數彈藥的數量。
“去吧。”零七到底還是松開了手。
地下城入口用作掩護的廢棄鋼闆傳來細微的振動,“有人來了。”零七下意識将李想護在身後,做出一副防禦的姿勢。
“是我。”波浮揭開頭頂的遮擋物,從洞裡爬了出來,拍了拍落在衣領上的灰,開口到:“我也想去采集物資……”她從包裡掏出那本不離身的筆記,“我記錄了森林區的重要植物分布區,西部有聯絡作用的植物,可以避開人為設置的監測系統。還有,還有西北部……”她匆匆翻開幾頁,對着筆記解釋到:“這裡盛産鰓葉,能夠充當臨時的潛水器具……”
“從倉庫來地下城的路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零七走上前,拍落波浮包上的積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