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書淮沒等到淩霄帶他閉關,就因為大鬧學堂,被狠狠懲罰了。
季書淮、君臨、淩羽站在大太陽底下罰站。季書淮皮膚本就白,此刻一曬,透着這一點粉,就像冰天雪地裡點綴了梅花,清透漂亮得不可思議。
淩羽紅着眼眶,小聲說着對不起。
他性子内向溫和,從不與人生事端,就算有也都是小打小鬧。他也很少交到朋友。沒想到第一次生事端就這樣嚴重,差點毀了整個青竹峰,更沒想到第一次交朋友就能交到待他如此掏心掏肺的朋友。
他害怕,但更多的還是愧疚,因為他的膽小溫和,把無辜的季書淮牽扯了進來。
他道歉,也隻能說一些蒼白無力的道歉。
内心的愧疚與感激,卻不是對不起這三個字所能全部表達出來的。他想更深刻的表達,卻找不到更好的措辭。
站在這藍天下,本應該坦坦蕩蕩,像季書淮那樣坦坦蕩蕩。而淩羽卻隻能用感激而愧疚的目光,小心翼翼的一遍遍掃過季書淮的臉。
季書淮沒覺得有什麼,都是那個傻逼的錯,他想安慰淩羽,但是他被下了禁言咒,不能言,隻能幹看着。
季書淮口中的傻逼被揍得鼻青臉腫,正在他們對面站着,那個目中無人的傻逼寒霜逸。
大早晨就惹事,本來季書淮不想跟寒霜逸一般見識的。季書淮這人雖然吊兒郎當了點,對朋友真的沒話說,那叫一個仗義。
寒霜逸像使喚仆人一樣讓淩羽做事,擦桌子上不存在的灰,擦劍上不存在的灰,甚至還用新學的法術把淩羽當靶子打,還不允許淩羽抵抗。
别說威力巨大的法術了,人都招架不住一拳頭的威力,沒一會兒淩羽嘴裡就咳出血,臉色蒼白,雙膝跪在地上。
這時候淩羽還求着寒霜逸,讓寒霜逸不要再打了,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
季書淮坐在旁邊看得無名火起,不痛快的說了句“差不多行了,别蹬鼻子上臉”。
這一句話把寒霜逸惹毛了,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更變本加厲的對待淩羽。這麼明目張膽的挑釁,季書淮那能忍嗎,肯定不能忍,抄起桌子把寒霜逸的腦袋給砸了。
淩羽都被這動靜吓傻了,扯着季書淮的衣服,試圖阻止他。季書淮沖他一笑:“乖,邊上站着,看我怎麼替你出氣。”
他摸了摸淩羽的腦袋,硬是把人推到一邊去了。站在一旁的君臨把這一幕盡收眼底,眯了眯眼,幾不可察的笑了下,整個人散發着危險氣息。
寒霜逸急得跳腳,捂着腦袋疼得呲牙咧嘴,一邊罵你敢打老子,你知不知道老子的爹是誰;一邊用法術攻擊季書淮。
季書淮畢竟當了二十年的現代人,有些習慣暫時還沒糾正過來,打架還是習慣赤手空拳就上。幸虧他有吞天護體,他才能躲過寒霜逸的攻擊,沒有受到一點傷害。
他甚至還有時間挑釁寒霜逸,眨巴眨巴眼:“哎喲,怎麼打不到我呀,原來某些人的實力也就,那、樣、啊!”
賤兮兮的小模樣真的讓人又愛又恨。
君臨無奈搖搖頭,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劍柄上,像是準備随時應戰的狀态,不過,他心裡明白寒霜逸跟季書淮打毫無勝算。
寒霜逸氣得咬牙,指着季書淮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話,“你找死!”
紅了眼一樣瘋狂攻擊季書淮。
“别打别打了!”“鬧大了都不好看!”“大師兄馬上就來了!”
本來還在看戲起哄的修士一看情況不妙,趕忙拉架,勸架。封落當了個稱職的旁觀者,靠着牆,冷眼觀看他們打架,還不忘評價:“愚蠢。”
寒霜逸性格火爆,被季書淮刺激成那樣,根本不可能聽勸。季書淮哼笑着,揚了揚下巴:“他什麼時候停手,我就什麼時候停手。”
實在沒有辦法,他們用水盾隔開季書淮和寒霜逸,阻止他倆兵戎相争。
他們的修為級别太低了,區區水盾根本奈何不了寒霜逸的攻擊。淡藍色的水盾被輕而易舉穿透,法術迸射,濺到哪裡,哪裡就是一個大火坑。
攔又攔不住,打又打不過,本來安靜整潔的學堂亂成了一鍋粥。修士的驚叫聲、阻撓聲驚動了站在枝頭歇息的鳥兒。
法術攻擊耗得自身靈力跟精神,這麼一波接一波的攻擊,寒霜逸的法術很快耗盡,有點累了,瞪着眼睛看季書淮。
季書淮唇角一扯:“現在,輪到我了吧。”
他随手掐了個訣,君臨昨天教他的法術,“破!”
嘣!巨大的火光湧現。
整個學堂炸了。
季書淮愣在原地,他沒想到這個法術有如此大的威力啊,他以為隻是普通的【離火訣】。
确确實實是普通的【離火訣】,但那隻對修為低的修士來說。季書淮身上有萬年煞氣,再普通的東西到他手上威力都會擴大十倍,甚至十倍不止。
不隻季書淮愣住了,所有人都被突如其來的大太陽曬懵了。看着爛成廢墟的學堂,他們咂咂嘴,木讷出聲:“哇哦,好……厲害。”
殘存的火光忽閃忽閃映在季書淮臉上,清澈的眼眸像是包裹着火焰的琉璃,溫暖而漂亮。
季書淮把手搭在君臨肩膀上,笑了下,問:“親家母,我帥嗎?”
君臨淡淡瞥他一眼,把他的手拿了下來:“一點都不帥,親家公。還有,别用你碰過别人的手碰我。”
“……”
季書淮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他碰誰了,隻當君臨這個面癱有潔癖,然後賊心不死的用手狠狠摸了摸君臨,他要是能聽話就奇怪了,得意洋洋道:“……那是你眼瞎。”
慕容羽端着小盆栽過來的時候,看見着火的竹屋,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喃喃了一句:“青竹峰什麼時候有這種地方了……邪靈教的人入侵了嗎……”
他手裡的小盆栽是今天要學的法術用到的東西。慕容羽反應過來,把小盆栽安頓好,騰空一躍,飛到學堂前,平時溫柔的聲音也有了一點着急的意思:“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
他用【雲水訣】引來雨,澆滅了竹屋上殘留的火。
季書淮挑了下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
就看見那群修士自覺抱成一團,騰出一隻手指着他。
“是他。”“是他把學堂炸了。”
“……”
他們瑟瑟發抖縮成一團,季書淮看了都想笑。
慕容羽不是聽信一面之詞的人,看向季書淮,溫和道:“怎麼回事。”
淩羽擋在季書淮面前,解釋道:“是我,對不起,我和寒霜逸發生了點小摩擦,然後就……打起來了。對不起。”
慕容羽顯然不信,淩羽的修為顯然不可能造成那麼大的殺傷力。
寒霜逸鼻青臉腫,實在狼狽,可還是不長記性的呸了一聲,甚至繼續挑釁季書淮:“沒想到啊你這個死胖子還挺仗義的。剛才他逞能不是挺牛逼的嘛,怎麼現在躲到你身後當縮頭烏龜了?”
淩羽扯了扯季書淮的衣服,“算了吧,不要,不要理他。”
季書淮要是聽勸,他就不姓季了。
雖然他本來也不姓季吧。
“你媽的,你說什麼呢,臭傻逼,嘴巴給我放幹淨點,别一口一個死胖子,那是你爹,别對你爹大不敬,傳出去人說你家教不好,”季書淮嗷了一嗓子,“就是我炸的,就是我燒的,你能把我怎麼着?有本事你今天别走,放學小竹林見,看我不把你揍得喊爸爸。”
君臨覺得好笑,雙手環保在胸前,饒有興趣問:“您今年貴庚啊,竟然還玩約架。”
聽見君臨說風涼話,季書淮火更大了:“關你屁事,你幫誰說話呢?”
君臨擺明立場:“幫你。”
慕容羽揉了揉太陽穴,活了幾十年,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局面,真讓人頭疼:“沒參與打架的,先去修習其他課程。參與打架的給我留下,給你們一天時間把學堂修好,然後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整個青竹峰的垃圾都歸你們掃。”
整個青竹峰!四個人掃一輩子也掃不完!就這一個小小的學堂他們四個人一輩子都修不好。
慕容羽還沒走呢,季書淮和寒霜逸又打了起來,不是争高低,而是拼死活。季書淮甚至都把吞天喚出來了,真恨不得一劍砍死寒霜逸。
慕容羽直接一人一掌給震退了,阻止他倆刀劍相見。隻是,慕容羽打向季書淮的那一掌被君臨接住了,季書淮毫發無傷。
寒霜逸可就慘了,他身邊沒人護着,被那一掌擊得連連後退,最後不得已跪在地上。
“好險好險,差一點就跪在地上了,”季書淮收了劍,沖君臨眨了下眼,文鄒鄒道,“多謝親家母出手相救。”
君臨負手而立,面無表情道:“言重了,親家公。”
自從知道吞天和歸願的關系後,季書淮就這麼一直稱呼君臨。君臨沒說什麼,不僅沒有糾正這個怪異的稱呼,也沒有闆正親家這層關系,反而還縱容一般,跟着季書淮瞎胡鬧。
慕容羽皺着眉問:“君臨你這是做什麼?他們打架你非但不阻止,反而還縱容季書淮胡鬧!我一直以為你性子穩重,沒想到你與這些人無異!”
君臨道:“拿劍不就是用來打架的麼?我為什麼要阻止。”
慕容羽一噎,似乎沒想到君臨那麼的目中無人,也沒想到他那麼的護短。
季書淮也挺震驚的,君臨話少,沒想到這一開口簡直石破天驚。
【107 貼心提醒他:是君臨話少嗎?是他說不過你吧。】
“……閉嘴。”季書淮一臉谄媚湊到君臨身邊,嬌羞道,“親家母,你這樣護着我,縱容我,會把我慣壞的。”
君臨萬年不崩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崩裂,“我不介意你再壞一點,親家公。”
【107:你倆真膩歪人。你還說别人。】
不隻是107,在場的其他人都被他倆惡心到了。慕容羽額頭的青筋突突跳,半天才說了一句:“我要請掌門師尊處理這件事!”
寒霜逸呸了一聲:“呸,死斷袖。”
季書淮哼了一聲,矯揉造作道:“親家母,你看他啊,這麼兇是想要了我的小命嗎?”
君臨道:“親家公放心,他沒那個本事。”
季書淮捂着嘴笑得前仰後合,他也被自己惡心死了,但是真挺好玩的。季書淮臉上的笑容沒有挂多久——他們被慕容羽罰站了,還被下了禁言咒。
慕容羽去青雲大殿請掌門,讓他們在原地曬着。
大概站了一個時辰,淩霄掌門終于姗姗來遲。四個人全都訓了一遍。看着齊刷刷低着頭的四個人,淩霄越看越氣,是他青竹峰的規矩太少了嗎?竟然讓他們如此胡鬧!
讓他生氣的不隻是這一件事,還有季書淮成為關門弟子的事情。今天要把季書淮破格提升為關門弟子,現在這個事一鬧,再把季書淮破格提升,不符合規矩,也不能讓人信服。
這件事又要再推後幾天,等風波過去再考慮。
淩霄氣得不輕,罰他們三天之内把學堂修好,每天在天還未明時,去山頂靜心打坐,風吹雨打要去,大雪封山也要去,即使死了也隻能打坐的時候死。這懲罰很輕了,他們也不敢提意見,拿着錘頭掃把去幹活了。
季書淮拿着錘頭,狠狠砸竹子,把竹子當成淩霄和寒霜逸,匡匡砸,看起來幹得非常賣力。
他一看到淩霄就火大,比看到寒霜逸的火還大。因為昨天在君臨的領域裡,知道了一件事情,明白了什麼叫史書為勝利者寫,想怎麼寫就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