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從東方升起——從西方落下,又是長夜漫漫。
一座峰巒邊的山路上,黑影沿路疾馳。折公率部星夜兼程,中間幾列士卒将自己捆在馬背上入睡,隊伍邊緣的幾隊士卒驅趕着整支隊伍。随着山路曲折,隊伍一個大轉彎,月空豁然從山巒後出現。玉蟾在星鬥間馳行,穿梭于烏黑的雲山後。一隻鹞子扭移着,最後翺翔靜止在明月與隊伍之間。軍隊蛇行,睚眦背上,姒後之眯眼,專注于前路,迎面而來的幹風吹的眼睛生疼。馬蹄紛亂踏在地上。
兩隻手拍打花鼓。天邑商山朝,一場百姓間的飨宴,客人用箸敲碗打拍,絲竹合奏奔湧中隐藏憂傷的思鄉之樂,醉酒的客人在桌案間的空地上手舞足蹈。夜雖已深,賓客流連忘返。
黎明将至,今日風大。
大軍從山朝郊外樹林間的道路中湧出停下。将士們隻眺望了一眼橫躺在大地上的城池,就立刻下馬。霎時兩萬餘匹馬紛紛倒下,一命嗚呼。盡管本不該如此,但憑着夜色,姒後之還是允許軍隊埋鍋造飯,将死馬烹了。所有人都在開戰前吃了一頓肉湯,心滿意足。姒後之舉起陶碗,向所有将士敬酒,一飲而盡,喝罷所有人将碗摔碎在地上。大風不息,落葉被風卷起幾丈高翻飛,厚厚的烏雲壓覆,隻在趨近天地盡頭處止住,旭日的光芒照在波濤起伏、連綿無盡的烏雲上。月亮尚未落下,所以日月并行。
姒後之親率數千人蟄伏在禁軍左師營外。随着左師營的角樓上幾具屍體被抛下,折方軍裡應外合,從四面攻入。折方人突然進攻,睡眼惺忪的禁衛軍倉促迎戰。大部分将士兵器都沒拿到就被亂刀砍死;主将正在洗漱,一聽到營内騷亂,匆忙出門查看,被折方士卒一刀揮掉腦袋。人血順着牆腳流出營門。烏雲徹底遮住天空,姒後之擡頭,察覺從雲翳中一雙巨大的手将雲天撥開一道縫隙,一張三眼神明的銅臉,從縫隙中探出,窺視人間。折公部乘上營内戰車,帶着攻城器械就向山朝城内進軍。
商王歸正在用膳,聽到折方突襲都城,大驚失色,繼而勃然大怒;于是換上甲胄,提起一柄蟬紋翹首金刀,一把獸面紋銎钺就在王城内召集軍隊,收喚散兵。此時得報折公軍已攻入城内,王歸果斷下令放棄外城,所有軍隊退入隕生宮固守。
王廷巫人化作樓燕向匕入方向趕去;風公嬴照的巫人也化成樓燕,朝鉛凝的天空東邊決起而飛。一路不多時,即碰到好幾隻樓燕朝東南西北急行,可都互相視若無睹,就匆忙擦翅而過。
右軍将子目越沉着應對,兵分為二,一路向王宮南門支援,一路帶上兵甲,繞遠路到山朝城内各處,向國人分發兵器,集合各氏族私兵。馳援王廷的軍隊遣先鋒過河,結果半道大橋突然崩塌,先遣軍首尾被怆水阻斷,此時從街巷中折方軍隊傾巢而出,雙方混戰時,早有察覺的右軍主力前去支援,打成一團。另一支數千人折方軍隊奔襲右師大營,結果進去之後發現早是空無一物。正在愠怒時,襲擊右師的折方軍意外受到攻擊,不等反擊,對方就已經退走。右師營處折方軍試圖前去河橋處支援,但又被同一支軍隊反複糾纏。
一個多時辰後,勿庸軍營中一隻樓燕一頭紮進大帳中,在地上撲翅掙紮。勿庸取下陰書。樓燕立刻變回人形,隻是哮喘,快死的樣子。元帥勿庸看到密信,驚慌失措,連忙召集太蔔與心腹商議。勿庸進退兩難,憂心百姓,但都城形勢嚴峻已迫在眉睫。太宗站起身來對着勿庸破口大罵:“大難臨頭,身為統帥,不做決策,反倒一副兒女姿态,要你何用!”勿庸慚愧;于是太蔔世辭催促元帥庸權衡輕重,速帶大軍回援,切勿猶豫贻誤軍機。軍中鼓聲低沉,少頃,大軍拔營,向都城開去。太蔔世辭帶麾下衆巫人留守。
王城鏖戰。
未時,右軍将目越戰死。
申時,各公卿大夫私兵全線崩潰,外城徹底淪陷;太宗姬又遭姒後之親擊,一戰而敗,與殘部遁走。風公嬴照見大勢不妙,遂進入宮内。在大殿之内,商王子歸端坐于高台上的王座,雙方照面,嬴照搖頭連連歎氣,王歸避開老師目光,面無表情看向别處,殿内肅靜無人言語。片刻,風公嬴照帶着衛兵徑直往殿後走去,再回經殿内時懷中抱着個嬰兒,沒有看王歸一眼就匆匆朝殿外離去。王歸跪直身子,朝大殿正門行禮。
酉時,隕生宮破,王歸手執兇器,帶着餘下禁衛與折方厮殺。被逼退到寝宮門外,所有衛兵悉數戰死。王歸身中數箭,創傷遍體,最後被姒犨一銅殳打斷腿骨,癱倒在地。
太蔔辭閉上老眼低下頭去,再擡頭睜眼已是夜深,自己與衆巫人在祭壇邊早已等候多時,地上屍青色的晦氣暗生。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太蔔辭走到衆人間,紮起馬步,大喝一聲,雙手擊掌在胸前交指合住。不久,樹根破開大腿皮肉窸窸窣窣的紮入土地中。一名年老的巫人立刻明白怎麼回事怔了一下,但還是平靜下來,也效仿太蔔動作。另一位中年巫人見勢拔腿就跑,沒跑多遠,從泥土中幾條藤蔓伸出纏住他雙腳,倒在地上立刻更多藤蔓将他死死纏住。其他巫人也都被纏住。很快,所有巫人都開始迅速衰老,四周枯葉飄落。子時一到,陰兵軍陣升騰而起,戰馬嘶鳴,人聲哀嚎,幹戈兵甲碰撞鈴鈴,陰森嚴峻。太蔔辭調理氣息,繼續做法,所有人魂魄被抽離彙集一處。不多時,一口人臉鑄就的大鐘似有似無,懸在空中。像是受到猛烈的撞擊,大鐘開始劇烈擺動起來,鐘聲使人心力交瘁,向寰宇間所有地方傳去,透過厚厚的土地、層層的岩石、湍急的暗河達到陰間。正在用鎖鍊拖扯亡者的陰差,正在批閱公文的判官皆被鐘聲驚住,朝頭上陽間方向詫異地看去。
一本人皮書被陰風掃過合上,封面上書——“生死簿”。
陽間地上,無故生出一口小小的泉眼,湧出汩汩枯黃的弱水,隻能見水湧,卻不見水積。泉眼勢頭越來越大,到有桌子那麼大時,一葉小舟兀的冒出。“哦——”随着似人歎又或似擊石的一聲,四下寂靜。小舟上站着兩位陰差,隻看向他們眼珠就不住顫抖,難以窺見其面目。僅能勉強瞥見從衣裳後袒露出,皮膚緊貼肋骨的上身。
小船上一位陰差,拿出根滴着生血的,人發擰成的鞭子。寂寥無聲中用力一抽。鞭子霎時化成千萬股,纏住所有陰兵和鑄鐘巫人魂魄的脖頸,陰兵神情絕望地大張嘴向别處努力,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土地開始顫動,黃色的泉水迅速回收,小舟漸漸栽沉下去,數萬陰魂掙紮不甘的被拖入弱水中。
最後泉眼處就像最初一樣,隻剩一小片裸露泥土。
幾滴水落在濕潤的泥土上,一位士兵獨自掩面啜泣。元帥權囚部堅守數日,糧草箭矢皆空,十二師師長戰死六人。時值盛夏,此地又多水沼,泥濘不堪。堡壘中死人、死馬腐爛,恐瘟疫也将蔓延。虎方又不分晝夜尋釁騷擾。一番權衡後,元帥權囚決定讓所有斥候化身獸物,拼死标明道路後大軍死戰突圍。
一切準備妥當,元帥權囚命全軍列陣擂鼓突圍。虎王邬郈親赴戰場鼓舞士氣,兩軍相撞,犬牙交錯。大霧之中,雙方陣型很快都散成一團,所有人各自為戰。師長千虜被虎夷沖出陣列,身邊士卒全部被殺,孤身一人與三名虎夷肉搏。權千虜試圖逃跑,三名虎夷窮追,千虜回頭一戈将一名敵人肚子劃開,戈頭卡住皮甲,斷在肚子裡;另一名虎夷用戈勾住千虜腳踝,将其拖到,緊追來的敵人旋即奮力将長矛刺入權千虜喉嚨。千虜兩手緊緊握住虎人矛頭,片刻,雙手就滑落了。
己造事掄着長钺與士卒對抗幾名虎夷,虎人試圖攻擊他,結果被己造事閃過,一钺劈中其胸腹,然後拖着劈中的虎夷使其失衡,倒在另一敵人身上。己造事趁機連劈數下,将敵人砍死。身旁一名部下被虎方士卒砍斷了腿,将被殺死時己造事企圖揮钺援救,結果不知何處一柄鐵錘掃來砸中他戴着銅胄的腦袋,頓時人空翻了兩個跟頭,重重的落在地上。
一處水沼邊的草地上,師長敖正騎在一名虎夷身上,從兩臂撐爛袖口伸出十數條黑蛇,死死纏住對方脖子。虎人張着血盆大口,兩隻手盡力拉扯祖子敖雙臂。兩人互相較勁,最後虎夷還是沒了呼吸,臉上神情就停在盡力呼吸卻喘不上氣的樣子。祖子敖翻過身來,喘了幾口氣就站起身來,還沒完全起身,突然感到被抓住甲胄向一邊拉扯。祖子敖失去平衡,面朝下倒在水沼中,想要站起身來卻被人将頭按在水裡。頭在水中呼吸不能不呼吸也不能,四肢胡亂的扒拉着,最終沒了生氣,歪斜的發髻邊,亂發飄在淺水面上。
師長虞招盡力突圍,但凡途中遇到敵人能避就避,隻一心想要從霧中脫逃,不斷從被打傷倒下的商方傷兵身上跨過。偶爾有虎方人攻過來,也隻是稍微招架就立刻設法脫身。所幸有身邊部下拼死保護,數次死裡逃生。正在虞招慌忙突圍之時,迎面一較多數虎夷更壯碩的敵人襲來,虞招驚慌用短戈招架,結果被一錘砸斷握柄。虎方壯士一腳将其踹翻在地。将要被殺之時,一名麾下士卒一躍而出将大刀砍在虎夷肩膀上,透過厚厚的犀牛皮革,傷及皮肉。虞招趁機趕緊站起奔逃,背後突然被什麼巨大的東西猛撞了一下,一個踉跄摔倒在地上,額頭正好磕在一塊石頭上。
這邊又一名虎方士卒倒下,元帥權囚與五名衛士在一塊大石頭旁邊,周圍橫七豎八的倒着虎夷的屍體。不等權囚喘息,兩名虎夷破霧而出,向拔伯撲來。權囚立刻予以回應,卻被對方躲掉。從對方甲胄上看,權囚斷定這兩名敵人身份特殊。果然,當其中一名虎方武士試圖攻擊元帥權囚,卻反被權囚砍斷左臂之後,受傷的敵人不多作痛苦神情,就強忍着劇痛,與另一虎夷踉踉跄跄後退了一段。從兩名虎夷身後的大霧中,三個巨大的人影慢慢清晰。最後,一位被衆虎夷環繞,黑色皮毛上有金色雲雷紋的虎方人,操持一柄隕鐵長錘,走了出來。
“這一定是虎方王邬郈了。”元帥權囚心想。
權囚雙手将鐵鞭立在胸側,緊緊攥住。五名侍衛在權囚面前列成一排,六人齊步向虎王迫近。虎王也不甘示弱舉起鐵錘仰頭長嘯,随即與四名虎夷一同向權囚沖去。一陣寒光黑影,兩名商方侍衛合攻将一名虎夷殺死;另一位商方侍衛将矛杵進敵人的眼中,卻被虎夷反手一刀把上半身橫斷一半,倒在地上爬了一會兒就死了。權囚奮力揮鞭打中虎王頭部,虎王頭盔被打飛出去,露出六隻虎耳。邬郈向一旁倒去,斷手虎方侍衛沖過來抱住權囚。權囚朝他猛地砸了幾鞭,對方仍不撒手,權囚立刻拔出金钺去割他的後頸。斷手虎夷後頸鮮血淋漓仍嚎叫着不肯撒手。此時唯一活着的商方侍衛跑來,用矛向死死抱着權囚的虎夷肚子、大腿刺了好幾下,虎夷仍死拖着權囚。又一虎夷将商方侍衛刺死。這時失血過多的斷手虎夷漸漸失去了意識,權囚得以掙脫。仍活着的兩名虎方侍衛與權囚厮打,結果被更加高大的權囚單手抓住一人扔到另一人身上,兩名虎夷摔倒在地。權囚半邊衣甲被虎人摔倒時,長矛上的鈎子撕裂下來,袒露半邊胸膛臂膀。邬郈拎錘砸來,權囚徑直朝虎王長錘打去,錘頭帶着一節木柄“啪”一聲斷掉飛出去。權囚伸左手用金钺削掉虎王兩隻耳朵半拉。地上的虎夷握住權囚雙腳大聲嚎叫。權囚沒反應過來一個趔趄,被虎王趁機奮力一拳打在臉上幾乎當場暈厥過去,頭盔也被打掉。虎王又順勢朝着權囚側腰狠踢了一腳。權囚撲倒在旁邊大石頭上。兩名虎方衛士趕緊一人抓住權囚兩腳,一人拉住權囚兩腋,将權囚在巨石上拉直。虎方王将名曰“指顫”的斷錘高舉過頭頂,大吼一聲,朝着權囚腰脊奮力砸下去。一聲裂響,巨石碎裂兩半。
“啊——賊子害商!”權囚擡頭怒目,緊咬牙關,從牙縫裡竭力擠出聲音和血沫子。
半晌,約浮山下起雨來,山霧漸漸散去。坐在權囚死的那塊大石頭上的,虎方王邬郈,仰頭看着雨水落下,一陣後怕……
折商之戰四天後的山朝仍是陰天。
馬不停蹄趕來的元帥勿庸與大軍在山朝郊外停下。勿庸站在戰車上,斥候扶着一名渾身污穢不堪的老頭進入軍中。老頭有氣無力。勿庸走下戰車見他。
“您這是……”勿庸看着同僚,一臉憂愁的問道。
“哎……哎……陛下,已經死了。”老頭費力地說道。
“不,不……”勿庸後退了半步,張着嘴,皺起眉頭,眼神驚恐,繼而怒目,一把拽起同僚的衣領,重拳連連捶在同僚臉上,大吼,“妖言惑衆!妖言惑衆!”于是命全軍繼續前進。
路上軍中多有微詞,勿庸強橫下令:“敢有亂軍心者斬!”全軍緘默。
不多時,斥候探得路邊野地有逃難國人。于是勿庸帶着一隊随從急忙趕去。
“都城如何?”勿庸抓住一難民手肘問。
“都城……都城沒了!大王死了!”難民痛哭。
“大王死了……大王死了……”其他難民也都哭泣起來。
勿庸松開手,不自主退步,神情猙獰。頓時心底一沉,感到胸中一聲脆響,身軀像打嗝一樣抻了兩下,捂住胸口,僵直着後仰倒去,衆人趕忙将其扶住。在将士的呼喚中,勿庸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一雙瞠大的死眼中,所能看到的憤恨和不甘,就像四天前下午,從癱倒在地上的王歸眼中看到的神情一樣。
“停!”姒後之大喊。将手中金我插在車地闆上。轉身從車上跳下,大步向癱倒在地上的商王歸走去。姒後之站在商王歸旁邊,彎下腰來,眼帶輕蔑尋釁地看着王歸問道:“咈,這不是陛下嗎?”姒後之又往前走了兩步,轉了個方向,彎腰語氣恭謹地說:“陛下,臣,來勤王了。”
商王歸将臉扭向地面,兩手用力撐在地上,試圖站起身來,但隻稍微起來一些就已經支撐不住,頭磕在地上。兩隻手緊緊攥成拳頭,從掩在地面的臉下發出喘息聲。
“王上您平日昏庸無道,臣雖屢次犯言直谏,都不能挽回您的心志。現在國家不幸,出了風公嬴照、拔伯權囚這樣的亂臣賊子,蠱惑平日受您欺壓的國人們謀反,使您的社稷蒙蔽。雖然不能說不算是您自食其果,但臣身為您的臣子,又豈能忍心?”說到動情處姒後之不禁跪下,神情耐人尋味,“王上您看,您是天子,是黎民百姓的國君,是蒼生社稷的主人,是江河日月的象征;您的尊嚴受于上天,現在嬴照、權囚這些反賊就要殺進來了,臣雖然願意用性命為您盡忠,可又如何是衆人的對手?這些奸利小人一旦攻入宮内,必定會羞辱您,臣不忍,臣實不忍!”
姒後之啜泣起來,片刻,解下佩劍,雙手捧起:“大商的王啊!就請您用臣的劍自戕,帶着先祖的榮耀與社稷的昌盛,了結您的一生吧;臣,姒後之,願為成全王的尊嚴,而背上弑君的冤屈!臣,不悔。”姒後之慷慨陳詞,激動地顫頭,語氣抑揚頓挫,将劍舉過頭頂,泣涕連連。
“啊——”商王歸痛苦的大聲嘶嚎起來,伸手向前扒去,插着箭支的身軀開始拼命地掙紮着向前方磨蹭,充血的雙眼氤氲着淚水。
姒後之将臉上眼淚抹掉,伸直手臂展開五指朝向騷動的大軍,示意安靜。姒後之站起身來。商王歸竭力向前爬行。姒後之默默地跟在旁邊,昂首挺胸,不時睥睨趴在地上的商王歸。王歸一路爬上寝宮的階梯,身後拖出長長的血迹。
“請王上早做決斷吧,晚了,就來不及了。”姒後之輕聲催促。
王歸仍一心往前爬去,沾滿鮮血的雙手在台階上按出血印。姒後之也不着急,就看着商王子歸爬着。不知過了多久,王歸在寝宮鋪滿花瓣的地方停下,身體壓在花瓣間,突然失聲痛哭了起來。
“陛下認命了?”姒後之低頭問道,說罷朝四周看了看,然後抽出佩劍,雙手反握,舉過頭頂,深吸一氣,刺下去。劍刃貫穿商王歸的胸膛,穿透寝宮的地闆,破開王後嬴結的棺椁,劍尖擊中王後手中寶珠後如受千鈞斥力,戛然而止,空靈一聲;寶珠立刻散發層層青白色波光,王歸鮮血順着劍刃滴在寶珠上,一團青藍色火焰從中旋轉着噴薄而出。火舌陡然順着劍身上蹿,一下燎着了姒後之的大袖。姒後之慌忙甩手,見火勢不減立刻脫下大氅,露出甲胄大步走出殿外。
“滅火啊!”見衆人愣神,姒後之甩手呵斥。
姒後之站在殿前開闊的廣場上,顯得無比渺小,不久,四周嘩啦啦響起雨聲,姒後之張開雙手,仰起臉,迎着雨大笑。
“上天愛我!上天愛我!”笑聲回蕩宇内……
無邊陰雲鋪張開去。
都城山朝向東的道路上催馬聲急。車上風公嬴照抱着尚在襁褓中的王子烏,神情焦急的望着車後飛離得野路和樹林,天邑商方向的雲翳被火光映照成朱紅色。風公扭頭看向被疾馳馬車颠暈的外孫,低頭把嘴挨住嬰兒的臉,手連連輕拍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