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庭雖未親眼得見，但從南軒一朝的史書記載中也能看出，棕木林曾經是王朝之内僅次于幽林的存在，是妖獸和野獸們休養生息的安身之所。

“雖然在我朝，這裡已經沒什麼妖獸與野獸生了，但據說在南軒一朝，這裡是許多妖獸的聚集之地，一點也不亞于幽林。隻是梁铤放任狩獵妖獸一事之後，這裡大部分妖獸都被殺絕了。”

李寒庭将背彎了彎，那小獸不知何時爬上了他的後背，此刻正死抓着他不放。他隻好弓起身子撐住，才不至于讓它掉下去。

“可惜了曾經一片妖獸自由生長之地，如今成了死土。”

“幽林也是野獸和妖獸群居之地，為何得以幸免？”

莫夜寒一路走來，也見了這内不少沼澤之地，确有危險之處，雖然路不算好走，但比起幽林也并沒難走多少。卻為何前朝人們隻來固澤鄉捕獵？

“我從前是不是沒告訴你？”李寒庭道，“在梁铤一朝，幽林是皇家獵場，專供皇族和各部官員們獵捕妖獸。普通人家若想得妖獸，隻能去别處尋。所以這棕木林便成了一般人獵捕妖獸的首選之地。”

李寒庭言罷撇過頭。

莫夜寒道：“從前聽你說過，北冥王朝立朝之初便圈定了幽林作為妖獸休養生息之地，原來是有如此緣由。”

“正是。幽林中妖獸尚能得到保護，但棕木林如今這般樣子，是極難改變了。”他言罷，猛地見了前方冒出幾細樹，指着道，“我們到了，棕木林就在前面。”

莫夜寒又走了幾步，見前方不少細樹，棕色的樹幹，枝莖細長，樹葉是深綠色的，若不仔細看，會以為樹葉是黑色的。

她走了進去，隻覺得樹木不像幽林中那樣樹木繁茂，遮天蔽日。但又走了兩刻，身遭景緻确卻又熟悉起來。

頭頂依舊是遮天蔽日的樹冠、腳下厚厚的落葉鋪滿了地面，落腳下去，不似土地那樣堅硬。

她一路看過來，隻覺得這裡确實是片适合妖獸生存的林子，樹木繁多，不缺飲水。但從進林子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卻沒見到一隻妖獸。

“再走的深些吧。”李寒庭道，“棕木林中鳥獸稀少，也少有人至，這小家夥毫無戒心。若是放在林子邊上，哪一日跑了出去遇見了人就遭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小獸，隻見它牢牢抓住自己的腳，一刻也不肯松開。

“這麼膽小，也不知能不能在這棕木林獨自生活。”

莫夜寒停下腳步，看着眼前這一幕，忽而道：“狸獸是王朝禁獸，不祥之兆，但你好像并不排斥它。”

這個疑問，莫夜寒已經放在心中許久了。

李寒庭從前曾對她說，北冥王朝的百姓見了狸獸，要麼避退、要麼捕殺。她亦親眼見過，有人隻因被告圈養了狸獸就要被依法斬殺。

可見王朝之内對狸獸是何等忌諱。若非如此，被變作的狸獸的李寒庭就不會随她遠離人群，時時隐藏自己狸獸的模樣。

她本以為李寒庭也會将狸獸視作不詳之物，但李寒庭自打認出這小獸是狸獸後，并沒表現出任何恐懼、驚慌或是厭惡，反而和小獸十分親近。

她并不相信這是因為李寒庭體内狸獸的本能戰勝了人的本能。

李寒庭聞言一愣，撓了撓頭，道：“王朝禁獸、不祥之兆，話是這麼說。”他看着小獸那雙漆黑懵懂的眼睛，道，“但是、但是……妖獸懂什麼呢？”

言罷抿抿嘴，似乎不知該如何解釋。

小獸攀上他的脖子，順勢蹬上他的腦袋，壓得他猛地一垂頭。

“哎小心，可别掉下去。”李寒庭伸出手托住了小獸，讓它在自己頭上坐好。

“小是小了些，倒是挺有活力。”他笑笑，對莫夜寒說，“我們還是趕緊進林子，将它放了吧。它這麼折騰，我也受不住。”

莫夜寒沒再問什麼，依言繼續前行。

林中清淨。雖然太陽還未完全落下去，但她仍感覺身上有些冷。

“或許今夜要在這林中過夜了。”李寒庭隻覺得前路一眼望不到邊，身後也見不到剛進入林子時那幾棵樹。即便找到合适的地方将狸獸放歸，今夜也難走出林子了。

莫夜寒一路走來，除了偶爾聽聞幾聲鳥叫，再沒見到一個活物，怕是真的如李寒庭所說，這林中的妖獸和野獸早已消失不見。

“如你所說，這林子裡已沒什麼妖獸了，想來過夜也無不可。”

莫夜寒與李寒庭之前在幽林中也曾經過夜，在這棕木林中想也不會有什麼困難。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來棕木林的緣故，想到要在林中過夜，李寒庭總有些不安生。

幽林雖大，但好歹擔任幽林護衛統領時，他幾乎日日巡守，閑時也不忘琢磨林中的事，對幽林還算了解。

但對眼前這棕木林，他所知全都來源于書中亦或是旁人口中，總覺得不那麼穩妥。

何況，一旦想到死氣沉沉的林中也曾如幽林一般鳥獸成群，而如今卻空蕩蕩的，不免讓人失落。

人和獸繼續往前走。

眼看已走的足夠深了，莫夜寒觀察着周圍景緻，向李寒庭問道：“狸獸喜歡什麼樣的地方？”

李寒庭思索一番：“能隐藏自身的地方最好，要那種樹木密集的林間，随意便可藏身的。最好離水源也近些，除此之外，也沒什麼了。”

莫夜寒停下腳步：“這地方如何？”

李寒庭探出頭來，隻見周圍樹木環繞，高高矮矮的都有，每一棵都枝葉繁茂。不遠處有處泉眼，咕咕冒着泉水，水流順地勢而下，形成一條幾掌寬的小溪。

“環境不錯，隻要沒有狸獸不喜歡的草植和其他野獸就好。”他回頭向小獸問道，“你看可好。”

身上的那團小獸，不知為何微微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