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門從外面被敲響了。
薛燼本來正靜氣凝神地盤腿端坐在地毯上冥思,被突如其來的聲響打破屋裡的寂靜後不禁皺了皺俊眉,心跳也不自覺地漏了一拍。
不知道為什麼,他從今天早上醒來的那一刻就開始控制不住地心慌,然後就開始接連不斷地遭遇壞事,比如刷牙在下唇裡刷破了幾個血淋淋口子,換衣服時才發現最喜歡的襯衫被衣櫃裡的扣子刮破了,出門買早餐還被樓下騎車不看路的大爺給撞了——真是禍不單行。
特别是在打開手機後,他還發現了網上喧嚣四起的話題,和被惡意評論和評價的聊天記錄圖。難怪一路上被某些人指指點點的……
為此,他還專門去超市裡買了包香和香爐,希望能通過燃香去去莫名上身的黴氣。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響更大了,也許是等的人開始不耐煩了。
腿邊的香爐白煙袅袅,薛燼緩緩睜開眼看了好幾眼才勉強壓住眉宇間的不耐起身開門,在視線裡徹底看清眼前之人後他又迅速換上了較為溫和的表情,“今天怎麼來了?”
今天是周四,在薛燼的記憶裡,裴行之這天晚上一般都會開會到晚上十一點多,怎麼現在不到十點就來了?
裴行之打開門時沒有錯過薛燼眼底一閃而過的煩躁與反感。他很敏銳,往日裡他靠着這份出色直覺的觀察力在商業和社交裡大殺四方,永遠占據着主動的地位,但有些時候,他也痛恨自己的敏銳。
比如現在。
他一瞬間不知道薛燼為什麼突然對自己很煩躁,裴行之也下意識煩躁起來,但想了想,又忍不住在心底開始自嘲起來——也是,被他發現了還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藕斷絲連,薛燼确實應該心虛。
裴行之繃着一張臉,毫無表情的進了門,然後不着痕迹的四下看了看,最後才在床前的沙發上落座。
這是他第六次進薛燼的房間,據薛燼說,這是他新租的房子。
不到四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廚一衛,空間不大,采光和通風也不是很好,哪怕是正午也曬不到兩個小時的太陽,濕氣偏重,但勝在家具還挺齊全的,薛燼覺得性價比不錯就定了。
在薛燼轉身給他找礦泉水時,裴行之忍不住看了幾眼屋子裡突然多出來的香爐,他沉下心,冷下聲問,“這個是什麼?”
薛燼關上冰箱門走了過來,“這是香爐。”
裴行之下意識問,“誰送的?”
薛燼說,“自己買的。”說完後他又覺得裴行之的語氣十分的不自然,好像壓抑着些什麼,連帶着他的心也開始沉了下去,“不是,你為什麼會覺得這是别人送的呢?”
裴行之從西裝口袋裡摸出手機,按亮屏幕,然後轉向薛燼,“因為這些。”
當視線裡再次出現那堆被惡意裁剪評論和黏貼對比的聊天記錄截圖時,薛燼再次皺緊了眉,溫和的眼神瞬間多了幾分淩厲,語氣也變了,“你今天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裴行之看着他,“不然呢?”
這三個字徹底點燃了薛燼用盡全力壓下的不耐。
他把手裡的礦泉水瓶放到裴行之面前的茶幾旁,冷着聲音,“裴行之,你要是真的想問,就請直接問,無論是什麼事情你最好都直接說,對你對我對别人都好,我不希望你拐彎抹角的說些什麼,我怕我聽不懂,我也怕你聽不懂。”
裴行之擡起眼皮,“你是真聽不懂,還是想假裝不懂?”
裴行之也被薛燼極為罕見的冷臉給激怒了心底壓抑了大半個月的火氣,說話也開始控制不住地夾槍帶棒了。他向來不是什麼好脾氣,從小到大也不會被别人要求的好脾氣。
而且自從他和薛燼在戀綜沒幾天後關系逐漸變得親密,他再也沒有被薛燼這樣子對待過,怎麼可能不惱火呢?——甚至隻要聯想到薛燼現在對他這麼苛刻的态度,與在熱搜聊天記錄裡,從字裡行間就可以揣摩出他對别人那副時而溫和時而調笑的模樣……裴行之心頭的火,那是越燒越旺。
見薛燼閉着眼睛沒有回應,裴行之冷笑着用力揮開眼前的水瓶,“為什麼不說話?是被我戳中心思了嗎?——離開了節目組,發現我太忙了,于是就今天找這個旅遊,明天找那個吃飯,後天還在網上和那誰誰看比賽,薛燼啊,你的本事可真大啊,是不是沒人圍着你轉,沒人捧着你,你就不舒服?”
瓶子落地,砰的一聲,砸在裴行之的腳上,也砸在薛燼的心坎。
薛燼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剛想說“不是,我那隻是客套。”卻在不經意間又觸到了那幾個口腔潰瘍的傷口,疼痛感炸得他眼眶發顫一時間根本說不出來,甚至連冷靜的思考都做不到了。
裴行之見他不說話,更是認定了心中所想,心髒酸的快爆炸了,還是拼命地在嘴上不饒人,就好像能通過這種手段來挽回自己可憐可笑的尊嚴,“薛燼,你究竟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還有多少藏在床底的紅粉知己排隊等着你分手?啊?”
薛燼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好半天才緩過疼痛的勁來,“等等,我覺得你現在很不理智,還是不要說話——”比較好,等到冷靜時再開口。
但後半句話被裴行之直接打斷,“不說話?憑什麼你叫我不說話我就不說話,嘴長在你自己身上,你為什麼不會為自己辯解,偏偏要我管住嘴不說你?”
他狠狠的抓起腳上的水瓶往沙發上一砸,“你說啊!說啊!為什麼不說?!!”
薛燼捂住了臉,當時隻覺得頭昏腦脹,過于激烈的情緒在他腦子裡瘋狂的沖擊着大腦皮層的感知神經,壓得他又麻又疼——他不喜歡吵架,也不會吵架,所有憤怒的情緒在他身體裡如果超過了一定的阈值,他就會産生這種應激性的頭疼和眩暈。
這次甚至會感覺惡心……
等到靠着牆壁坐下緩了不知道多少時間,薛燼才感覺自己恢複了對肢體的控制,但轉眼一看,屋子裡隻剩下了他一個人。